皇宫,金台殿
茶盏砸在地上的碎裂声,盖过了远处隐约传来的烟花声。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齐刷刷跪在地上,屏息垂头,一动也不敢动。
龙椅上,崇熙帝面沉如水,胸膛剧烈起伏,御案上摊开的,是巡防营统领和京兆府尹联名呈上的急报,详细记述了灯会上发生的暴乱及其惨状。
崇熙帝怒斥道:“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在除夕之夜,万民同庆之时!竟有歹人作乱滥杀无辜!”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利刃般扫过殿内数名被紧急传召的重臣和皇子:“十几个狂徒,当街行凶,死伤无数!巡防营是干什么吃的!烧了半条街,死了一地的人,才姗姗来迟收拾残局!张兴全!除夕布防你是怎么布的!是想让全天下看朕的笑话不成!来人!捂住张兴全嘴,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殿内落针可闻,只有崇熙帝粗重的喘息声和渐渐停息烟花声。几位大臣冷汗涔涔,头埋得更低。
萧衡亦、萧衡安与沈祁几人垂首立于臣列之中,面色凝重。
“查!”崇熙帝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上,“给朕彻查!这些暴徒背后是何人指使,京中治安为何疏漏至此,朕要一个交代!”
他的目光定格在萧衡安,“安儿,你当时在场,再给朕仔细说清楚,每一个细节都不许遗漏!”
萧衡安上前一步,条理清晰地回禀事发经过,从暴徒突然发狂攻击,到众人抵抗,再到火油桶意外爆炸,最后巡防营赶到。
皇帝闻言,面上怒焰更甚,他看向沈祁:“沈祁,可查出那十几人因何发狂?”
沈祁出列,躬身道:“回陛下,暴徒血液发黑,力大无穷,不畏轻伤,状若癫狂,据仵作回禀与醉陇藤之效吻合,此物罕见,非民间可得,其来源必然蹊跷,臣以为,可联合廊州言府之事合并查探。”
“来源蹊跷……”崇熙帝重复着这四个字,眉头紧锁,眼神充满杀意。
就在这时,内侍颤巍巍地进来通报,说是几位受惊的官家小姐已被护送回府,太医看过后确认只是受了惊吓,略有擦伤,并无大碍,受伤的百姓也被送去医馆救治,被毁房屋已让人去修缮,至于已经遇害的百姓,户部已经派人发了抚慰金。
崇熙帝闻言,沉默了片刻,道:“传朕旨意,京兆府、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限期十日,必须给朕查出醉陇藤的来源和幕后主使!巡防营统领张兴全疏于防范,重打五十大板,革职查办!副将暂代其职,若再出纰漏,提头来见!”
“那些暴徒的尸首,”崇熙帝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给朕细细地验!一寸骨头一寸皮都不许放过!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在朕的京城兴风作浪!”
旨意一道道发出,跪在地上的臣子们连声应诺。
崇熙帝疲惫地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
金台殿沉重的殿门在身后合拢,将皇帝的滔天怒意暂时隔绝。
萧衡亦、萧衡安、司景晔与沈祁四人沉默地走在出宫的路上。
“十日……”司景晔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干涩,“这醉陇藤究竟是何物,竟如此诡异?”
萧衡亦眉头紧锁:“那些暴徒的尸体是关键,但若幕后之人手脚干净,恐怕……”他未尽之语,众人都明白。敢在除夕之夜期间、京城核心之地用如此骇人听闻的手段,其能力和胆量都非同小可。
沈祁一直沉默着,“景晔,”沈祁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司静茹身边那个叫姜秣的丫鬟,是何时在在她身边做事的?”
司景晔脚步微顿,回忆了一下:“似乎是两年之前,我在静茹身边见过她,怎么了?”
“没什么。”沈祁摇头,目光望向夜空,“只是觉得,姜姑娘的反应和身手,快得有些惊人,身手精准,狠辣,直取要害,没有半分犹豫拖沓。”
更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经验老到的杀手。
司景晔也若有所思:“静茹身边的丫鬟,景修都是仔细查过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也不能说人家丫鬟身手不错,便无端怀疑,况且平日静茹对这丫鬟不错,也能护静茹周全。”
“景修查过?”沈祁又问。
司景晔微微颔首,“这是自然。”
萧衡安侧身看了沈祁一眼,“沈祁,不知你这时侯,提及姜姑娘,是何用意?”
沈祁转眼迎上萧衡安的目光,淡淡道:“我不过是随口一问,子安兄怎会如此反应?”
“只是觉得若是身手好就被怀疑,多少替姜姑娘感到委屈罢了。”说完,萧衡安露出往日那看不出情绪的笑意,独自离去。
沈祁见状也不做停留,大步往宫门方向走去。
萧衡亦与司景晔落在后面,交换了一个眼神。
萧衡亦唇角轻扬:“这位姜姑娘可是位美人?”
司景晔点头:“确实是美人。”
“难怪。”萧衡亦像是明白了什么,轻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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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静熙院。
姜秣坐在桌旁,任由绿箩为她更换手臂上染血的纱布。伤口不深,只是被爆炸飞溅的木屑划了一道口子,她神色平静,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小姐,今日真是吓死奴婢了!”流苏带着哭腔,“今日除夕夜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连姜秣也受伤了。”
司静茹看了看姜秣手臂上的伤口,又看了看姜秣面色如常的脸,有些担忧“姜秣,你受伤了怎么现下才说,若不是我方才看到,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姜秣嘴唇轻启,“不碍事,之前我没感觉到,小姐不必担心。”
瞧着姜秣似是真没事,司静茹才放心不少,“今夜经历了不少事,都下去早些休息吧,姜秣伤好之前不用跟在我身边,我让你提前离府过年,元宵后回来即可。”
“多谢小姐体恤。”待绿箩包扎好伤口,姜秣去小厨房提了桶热水,擦洗身子后才上床躺下。
今日这场景,她并不陌生,甚至是熟悉,不过这些人虽说没了心智,但与末世的丧尸却不同,这些暴徒更像是人为操控,而丧尸则是天灾基因变异。
上次的言府和这次的动乱,她都听到沈祁提及的醉陇藤,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能令人癫狂至此。
除夕夜很长,庆祝的喧嚣与暗处的调查同时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