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腊月将尽,岁旦将近。这岁旦便是后世所称春节,汉时亦称
岁首 ,为一年之始。习俗与后世相仿,亦有守岁、拜年、压岁钱等仪节,只是略有不同。那压岁钱,汉时称 厌胜钱 ,非流通货币,而是铸成吉祥语与图案的饰品,用以辟邪祈福,与后世寓意已大相径庭。
李虺自穿越来到这汉末,转瞬便要迎来第一个岁旦。他心中盘算,年夜饭须得丰盛,只是这年月物资匮乏,冬日里鲜见蔬果,肉食亦珍稀,猪牛羊多供祭祀,寻常人家难能享用,养猪需耗两年粮食,在这食不果腹的年头,实是奢侈。
好在李虺早有准备。入秋时他将屋西土坡下的马齿苋尽数采回,煮熟晾干储藏,只需热水焯过便可食用。只是肉馅成了难题,储藏间里的干肉断不可用来包饺子。思来想去,他决意进山打猎,若能猎得鹿獐,不仅年夜饭有了着落,多余的肉亦可腌存过冬。
听闻要进山,典韦第一个雀跃起来。他本是猎户出身,此事实乃本行。叶雄与郭靖亦要同往,李虺寻思人多势众,便允了。
可众人手里竟无趁手的猎具,李虺的金刚杵未开刃,且短柄不便远攻;叶雄的金背砍山刀虽利,却是马上长兵,密林里反成累赘;典韦的旧斧早已损毁;郭靖初学拳脚,尚未有兵器。
李虺只得寻来几件农具,将柴刀、铁叉烧红锻打成矛头,又砍了些粗细合宜的树枝,去皮打磨后装上矛头,权作长矛使用。
叶雄见这几件兵器长短不一、样式简陋,忍不住笑道。
李兄,这东西倒与那日关云长手中的长矛相似。若不是洒家换了新刀,他怕是已折在当场了。
李虺白了他一眼,
你若嫌简陋,便留下看家。
叶雄忙赔笑道。
洒家说笑罢了,怎会不去?
四人结伴往北芒山而去。典韦熟谙狩猎之道,雪地中兽迹一目了然,只扫一眼便知是何种动物、体型大小、何时经过。一行人走了半晌,只见些山鸡野兔的踪迹,未有大型猎物出现。
典韦道。
得往深山去,大型兽类多在里头。咱们无弓箭,山鸡野兔难捕。
李虺道。
且在沿途设些陷阱,回来时或许有收获。
叶雄与郭靖皆无异议,便在典韦指点下,于几处兽迹密集处设了陷阱,再往深山行进。
入山渐深,四人翻过几道山梁。典韦忽止步,示意众人噤声,又招手让李虺近前。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梁下的山谷空地上,三头狼正围攻一头雄性麋鹿。那麋鹿虽不甚高大,却矫健异常,头上鹿角锋利粗壮,正奋力抵御狼的围攻。
狼性狡黠,始终不让麋鹿退回密林,若麋鹿背靠树木防御,仅凭锋利鹿角,狼便难以下手,稍有不慎反会被重创。它们只围着麋鹿不断骚扰,消耗其体力,待其力竭再寻机致命一击。
典韦在雪地上画了个圈,外围点了三个点,示意中间是麋鹿,外围是狼。他指了指圈,又指了指点,以目询问。李虺指了指圈,意为目标是麋鹿。典韦点头会意,又做了个迂回的手势,指向对面山梁的两棵大树。李虺明白他的意思,指了指自己与叶雄,典韦颔首。
李虺与叶雄悄然绕到对面山梁,各藏于大树后,向典韦示意准备就绪。对面典韦与郭靖亦分藏于树后与石后,静待时机。
山谷中,麋鹿渐显疲态,转身时稍迟。一头狼立刻从侧后扑向其脖颈,正面的狼横向移动牵制,第三头则迅猛咬住麋鹿后腿。眼看麋鹿即将殒命,典韦大吼一声,率先冲下山谷,李虺三人亦同时发难。
三头狼骤见四人冲来,顿时慌了阵脚。它们本就靠协作捕猎,此刻阵型被冲散,本能地想要突围。怎奈四人手持长矛围堵,只得哀嚎着向山谷深处逃窜。
典韦不甘,追上去一矛横扫,正中最后一头狼的后腿。那狼翻滚倒地,仍挣扎着想逃。
李虺喊道。
闻生,留活的!
典韦闻言,长矛一横压住狼颈,伸手拎起其后颈提了起来。
另一边,叶雄与郭靖已将受伤的麋鹿制服,用绳索捆了蹄子。李虺看着那头狼,忽想起前世看过的《阿尔法狼》,心念一动,或许可驯化此狼,即便不成,日后培育狼犬亦是助力。
于是让典韦将狼嘴与三条腿绑住,只留受伤的后腿便于搬运。四人分工:典韦与叶雄用长矛抬着麋鹿,李虺抱狼,郭靖扛着三支长矛,返程时竟发现沿途陷阱还套了两只野兔,真是意外之喜。
回到家中,典母见四人猎获颇丰,喜不自胜,忙张罗着收拾猎物。李虺却寻思着安置那头狼,寒冬腊月若无遮风之处,怕是活不成。他立刻想到张顺,便骑上黑王往张顺家去,傍晚时带回一个木质狗窝,样式仿着迪斯尼动画里的模样,倒也结实。
李虺叫上典韦与叶雄,在屋后空地上挖坑,将狗窝半埋入土中,入口处修了坡道,窝里铺了干草,又用积雪埋住保温。他将煮得半熟的鹿内脏放在窝前,那狼早已饿极,挣脱束缚冲过去狂吃起来。待它吃完,便自觉钻进窝里,想来窝里比露天暖和得多,只是时不时舔舐伤口。李虺见它只是被长矛扫中,未伤骨头,料想凭狼的顽强生命力,当能痊愈。
次日,戏志才听闻打猎之事,连连称奇,执意要李虺做些卤肉,尤其想吃鹿肚、鹿肠。
李虺笑道。
这些皆是为岁旦准备的,除夕之夜定请志才同守岁,共享盛宴。
李虺未杀那两只野兔,寻思着或许能养起来繁殖,野兔繁殖力惊人,若能驯化成家兔,亦是肉食来源。他用树枝编了个简易笼子,挂在马厩墙上,既不缺草料,又能避寒。
除夕之日,天降大雪。上午众人各司其职,戏志才教典韦识字读兵书,叶雄教郭靖刀法(郭靖尚无趁手兵器,只得用木棍代替),李虺则盘算着年夜饭。
午后,李虺开始准备饺子,这东西虽未见载于典籍,李虺却知其味美。他剁鹿肉馅、切葱姜、烫马齿苋,加入盐、八角、酱油等调料拌匀;典母负责和面,虽不知饺子为何物,却信得过李虺,学得极快。
不多时,戏志才带着两个仆妇来了,还提着酒、干果、冬藏萝卜与谷子。他在李虺家蹭饭多日,此时正好添些食材。李虺便分派众人,典母炖鹿肉(放了些先前买的羊肚菌与萝卜调味),仆妇们帮忙包饺子,典韦与叶雄去瀍水冰面凿洞钓鱼,戏志才与郭靖收拾房间布置酒席。
一番忙碌,李虺与仆妇们包了近五百个饺子,留二百个当夜吃,其余冻在储藏室;典母炖了一大锅鹿肉,又切了几盘卤好的鹿肚、鹿肉、鹿肠;戏志才与郭靖收拾停当,将竹床当长桌,摆满佳肴;典韦与叶雄钓得两条五六斤的鱼,李虺用调料腌了,架在炭盆上烤熟。
李虺还不忘马厩里的黑王与叶雄的青鬃马,给它们加了半锅谷子;那头狼也得了几块带骨鹿肉,往日只喂些碎菜叶与肉粥,今日算是开了荤。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暖意融融。一屋子人围坐畅饮:典韦与叶雄抓着鹿肉大快朵颐,戏志才稍显文雅却也放量豪饮,郭靖闷头吃喝,饭量竟比李虺还惊人;典母与两个仆妇坐在一起,低声说笑,满脸欣慰。
叶雄喝到兴头,唱起关西民歌,思乡之情溢于言表;戏志才亦展露风雅,吟唱一首乐府诗,曲调婉转,只是与后世音律大异,李虺听不太懂。
汉时虽有守岁习俗,却无通宵之习。典母年迈先睡,典韦与叶雄亦醉倒在地,只剩李虺、戏志才、两个仆妇与郭靖。戏志才让仆妇收拾狼藉,拉着李虺往自家去。
戏志才家的轩室已装了隔扇门,只是保温不佳,幸得李虺送了些石炭,才稍显暖和。
戏志才问道。
学涛,已过子时,新的一年,你有何打算?
李虺摇头。
志才,不瞒你说,今年怕是难过。
此言何意?
戏志才追问。
李虺指了指窗外。
志才以为今夜大雪是吉兆还是凶兆?
瑞雪兆丰年,当是吉兆。
戏志才迟疑道。
可惜,此乃大旱之兆。
李虺沉声道。
史载光和六年(公元 183 年),天下大旱,颗粒无收。次年发生的黄巾之乱只怕与这旱情也脱不了干系。这雪下得越大,来年旱情怕是越重。
戏志才一惊。
依你之言,天下将乱?
正是。
李虺道。
大旱致百姓流离,朝廷赋税不减,必生民变。太平道只需登高一呼,便能聚众百万,虽鱼龙混杂,却足以动摇大汉根基。
那你先前说在汝南、南阳、颍川之间寻险要立足,便是此时?
戏志才恍然。
然也。
李虺道。
待太平道起事,我等静观其变,收揽残部,寻志同道合之士,顺势而动。
戏志才蹙眉。
只是朝廷击败太平道后,残部能剩多少?其中精锐又有几何?
李虺苦笑道。
太平道败后,残部少说也有十余万,能得其二三便足矣。难在豢养 ,可令羸弱者屯田,精锐者操练,双管齐下,两三年便可军资充足、将士精锐。届时直下扬州,据长江之险,连山越之众,内修政理,外拒诸侯,大业可图。
戏志才频频点头,深以为然。李虺所言,实是基于对历史的了解,每一个节点都经过推敲,是以能让这位三国智者心服。
岁旦过后,日子如常,只是叶雄从李虺家搬了出去,郭靖父母双亡,独居家中,便请戏志才劝说叶雄同住。李虺亦觉妥当,家中地方本就不大,三个大男人挤在外屋,呼噜声常扰得典母难眠。
叶雄便在郭靖家住下,每日早晨来,晚上回,郭靖还为他报了户口,叶雄本是流民,原无户籍,这才算是有了出身。
随着光和六年到来,李虺的紧迫感日益强烈。他自知仅凭蛮力难在乱世立足,须学些武艺。只是年岁已长,难从基础练起,便自创一法:仿射雕故事中练剑之术,在屋后立架,以四根细绳固定直径七八寸的铁环,每日持铁棍对环做一千次中平刺,这是长枪兵的基础动作,典韦已为他校正细节,要求每一次都标准无误。
此法看似简单,实则极耗体力。铁棍沉重,常人连握持都难,更别说做标准刺击。李虺每日练完,衣衫必湿透两次,却从未懈怠。典韦、叶雄与郭靖见他如此,无一人敢嘲笑,只觉此人毅力惊人。
那头狼的伤渐渐痊愈,李虺为它取名 (因其毛色灰褐)。它平日待在窝里,见人便躲,喂食时却已不那么紧张。灰子的存在让叶雄的青鬃马颇为不安,唯有黑王毫不在意,还常去窝边挑衅。李虺不插手它们的冲突,寻思或许能由此定下主次,为将来协同作战打下基础。
春回大地,草木发芽,大雁北归,村民们开始耕作。可看似欣欣向荣的景象下,灾难正在酝酿。自除夕大雪后,再无降雪,天暖后亦无降雨,瀍水水位在化冻后稍涨便持续下降,水势远不及去年。
李虺暗自盘算应对旱灾之策,这正是赢得人心的良机。他在河北虽有一支精锐(关羽、颜良、文丑率领),但人数太少:关羽手下仅五十余人,颜良、文丑最多二三百。这般规模,起事之初实难成事。若能在上北芒村周边招些人手,当是助力。
欲招人,先立威。先前打死老虎虽让他有了些名声,却不足以致敬。若能助村民度过旱灾,威望必能大增。李虺望着日渐干涸的田地,心中已有了计较。
正是:
旱象初显藏危机,潜龙在渊待时机。
欲知李虺如何应对旱灾,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