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记》全本手稿誊抄完成的消息,虽未张扬,却在极小的圈子里不胫而走。首先得知的,自然是与靖安侯府关系最密切的几人。
慕容皓来访时,萧景珩慎重地请他到书房,将部分手稿呈上。老将军戎马一生,本不好此道,但碍于情面,随手翻看几页,却被其中“好了歌”的透彻、“宝玉论赤子之心”的率真,以及诸多人物栩栩如生的刻画所吸引,竟坐着看了半个时辰,方才掩卷长叹:“此书……非是寻常稗官野史可比!其中人情练达,世态炎凉,竟如亲历。景珩,婉儿,你们此番,可是做了一件大事!” 他虽未必能尽解其中深味,但直觉感到此书非同小可。
周秉正得到允许,借阅了数日。归还时,这位素来严谨的御史竟激动得面色微红,连连赞叹:“奇文!真乃奇文!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悲欢离合,俱见性情。其笔法之细,立意之深,洞察之微,堪称千古!更难得是,于繁华中见悲凉,于琐碎中寓至理!此书一出,恐令天下才子佳人小说尽皆失色矣!” 他甚至萌生了为之作序的念头。
这部精校全本的手稿,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有限的顶级文人圈中激起了远比此前任何流传本都要巨大的波澜。其结构的完整、人物的丰满、诗词的精妙、思想的深刻,远非那些零散传抄的诗词片段可比。之前对这部书尚有疑虑者,在阅读全本后,大多转为叹服。之前仅闻其名者,更是心痒难耐。
然而,萧景珩夫妇对此极为谨慎。手稿仅限极少数绝对可靠、且真正懂得欣赏的至交好友借阅,且严格规定不得抄录外传。他们深知,此书本就易引争议,全本流出,恐生更多不可测之事。这种“限量”、“限人”的传播方式,反而更增添了其神秘与珍贵,使得能一睹全稿成为京师顶级文化圈层中一种极高的身份象征和殊荣。
这一日,宫中也得到了消息。元景帝似乎无意间问起萧景珩:“朕听闻,你与婉儿将那部《石头记》整理完备了?”
萧景珩心中微凛,恭敬答道:“回陛下,臣与内子闲暇时,确将往日所得残卷加以校订誊抄,不过是为了留存一份完本,以供清玩,不敢有扰圣听。”
元景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能让你二人如此费心,想必确有可观之处。皇后近日亦常提及,说婉儿对此书珍爱非常。改日,将你们誊抄的本子,送一套入宫,朕与皇后也瞧瞧,看看是何等样的文字,能让我儿如此倾心。”
皇帝亲自索阅全本!这意义非同小可!萧景珩与梁婉清得知后,既感荣耀,又倍加谨慎。他们精选了装帧最精美、誊写最工整的一套,由梁婉清亲自送入宫中,呈交皇后,并再三说明此书乃“游戏笔墨,间有悲音,恐不合圣心”。
数日后,元景帝在批阅奏章之余,信手翻阅了《石头记》。这一看,竟被深深吸引。他一代帝王,识见非凡,初时或只觉文笔新奇,渐次便被其中庞大的叙事、精细的刻画、尤其是对家族盛衰、人性复杂的深刻揭示所震撼。他看到了繁华背后的隐忧,看到了礼法压抑下的人性挣扎,也看到了那“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终极虚空。这已远超一部小说的范畴,更像是一面映照世情的镜子。他独坐良久,对随侍太监叹道:“此书……可称‘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非大才、大悲悯心不能为也。景珩能得此奇书,亦是奇缘。”
帝后的默许乃至隐含的赞赏,如同给《石头记》加上了一道无形的护身符。尽管它仍未公开流传,但其“奇书”、“杰作”的地位,已在最高层圈中悄然确立。萧景珩与梁婉清,因这部书,不仅在情感上更加契合,在文化声望上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然而,福兮祸所伏,这部奇书带来的关注与名声,也必将他们推向更引人注目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