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下的晚风吹得篝火摇晃,火星子往上蹿,映得靖南营营地的帐篷顶泛着暖红。刚从太原归来的第三天,李昊就把所有将领和伍长以上的士兵召集到演武场——不是训话,是“算笔账”:算这场初战的得失,算每个人的付出,更要算清楚,靖南营到底“赢”在了哪里。
演武场中央摆着几张粗木桌,上面铺着洗得发白的粗布,放着李昊让人准备的“奖品”:一支缠着亚麻布的新燧发枪、一副用太行山硬枫木做成的猎弓、一包从太原府特意寻来的高纯度硝石。这些东西不金贵,却沾着“靖南营”的气——就像士兵们的军装,补丁摞着补丁,却比任何绸缎都结实。
“把人带上来。”李昊坐在桌后,声音里带着笑意。
第一个被叫上来的是王胖子。他攥着自己的旧燧发枪,枪身的漆已经磨掉了一块,那是上次遇匪时蹭的。李昊指着桌上的新枪说:“胖子,你这杆老伙计跟了你多久?”
王胖子摸了摸新枪的枪托——上面刻着清晰的“靖南营”三个字,亚麻布缠得整整齐齐:“从组建燧发枪营那天起,就没离过手。上次打清军,枪管都烧得发烫。”
“我知道。”李昊拍了拍新枪的枪身,“但这杆枪,是你应得的。你在一线天放的那一轮齐射,打死了三个清军头目,把他们的冲锋阵型打乱。更重要的是——”他指了指枪身的刻痕,“这杆枪,从来没偏过方向。不是打谁的军功,是打你守家的决心。”
王胖子接过新枪,手指抖得厉害。他摸了摸枪托的刻字,又摸了摸枪管的纹路,突然咧嘴笑了:“俺保证,下次打清军将领,这枪准能戳进他的心窝子!”周围的士兵哄笑起来,有人起哄:“胖子,到时候别把自个儿崩了!”
第二个上来的是林小七。他的旧猎弓挂在腰间,弓角已经磨得发亮。李昊递给他新弓:“七哥,你这弓跟着你钻了多少林子?上次在一线天,你射穿两个清军喉咙,箭尾的‘守家’都没歪。”
林小七接过新弓,指尖抚过弓身的硬枫木纹理——这是李昊特意让工匠用太行山百年老枫做的,弓弦是上等的牛筋,拉起来带着熟悉的韧性。他抬头看着李昊,眼睛亮得像星星:“俺没别的本事,就会射箭。这弓,俺要用来教更多娃子,让他们知道,咱靖南营的箭,射的是土匪,护的是百姓。”
旁边的新兵凑过来,指着弓尾的“守家”二字问:“七哥,这箭尾的字,是刻上去的?”
林小七点头:“是俺去年猎熊的时候,用熊爪刻的。每支箭都有这俩字,不是装饰,是记号——记着咱为啥当兵。”新兵似懂非懂地摸了摸自己的箭囊,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最后上来的是陈大壮。他腰间还挂着工兵铲,铲头上沾着太原城外的黄土。李昊抓起桌上的硝石包,扔给他:“大壮,这硝石是我让太原府的工匠挑的,纯度比咱之前的高两成。你在一线天埋的炸药包,炸得清军屁滚尿流,连退路都堵死了。”
陈大壮接过硝石,捏了捏——颗粒均匀,没有杂质。他想起埋炸药包的晚上,闺女塞给他的野菊花,虽然被炸得焦黑,但他一直收在怀里。现在,这包硝石,倒像是接了闺女的盼头:“公子,俺下次埋炸药,肯定更巧。保证清军踩上去,连喊都来不及喊。”
周围传来笑声,有人喊:“大壮,下次给俺们留个清军俘虏,让俺们问问,怕不怕咱靖南营的炸药!”陈大壮笑着应:“行,俺留个活的,让你们问问!”
表彰结束,李昊站起来,走到演武场中央。篝火的光映在他脸上,轮廓比往常更清晰:“兄弟们,这次任务,我们赢了。但我要问你们——我们赢在哪儿?”
赵三拄着拐杖上前一步:“赢在准备足!咱的战术是提前算好的,斥候、燧发枪、长矛、炸药,环环相扣。”
“对,是准备足。”李昊点头,但话锋一转,“可光有准备不够。太原府的知府跟我说,清军斥候之前袭扰过三次粮队,每次都被打退,但这次最彻底——因为我们的士兵,眼睛里有火。”
他看向台下的士兵:“你们还记得出发前说的话吗?王胖子说‘俺有力气,帮百姓挑水’,林小七说‘教娃子射箭’,大壮说‘要让清军尝尝炸药包的厉害’。这次战斗,你们做到了——不是为了军功,不是为了赏钱,是因为你们把‘守家’刻进了骨头里。”
“纪律是什么?”李昊提高声音,“不是站得直、走得齐,是看见百姓的粮袋被抢,能立刻冲上去;是埋炸药包时,能算准引信的长度,不伤自己人;是打了胜仗,能把百姓的野花收在怀里,而不是抢他们的馒头。”
他指着桌上的奖品:“这支枪,这张弓,这包硝石,不是奖给你们‘打仗厉害’,是奖给你们‘守家到位’。靖南营不是‘打仗的机器’,是‘守家的兵’——机器不会疼,不会怕,但我们会的。我们会疼兄弟的伤,会怕百姓的粮被抢,会想让娃子们能安心上学,老人能安心烤火。”
演武场静得能听见风声。有个新兵的眼泪掉下来,砸在自己的鞋尖上——他想起出发前母亲说的话:“你要活着回来,帮村里守着地。”现在,他懂了,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打仗,是帮所有像母亲一样的人,守着他们的日子。
总结会散了,士兵们抱着自己的奖品,三三两两地往营地走。篝火还没灭,王胖子抱着新枪,坐在石头上擦枪;林小七蹲在帐篷前,试拉新弓——“嗡”的一声,箭射在靶心的“守家”二字上;陈大壮坐在工兵营的帐篷里,把硝石倒在石桌上,用指尖捻着,像在摸什么宝贝。
韩通走过来,递给他一壶姜茶:“今天李公子的话,说得透。”
陈大壮喝了口茶,暖到心里:“俺想起闺女说的,‘爹,你要当英雄’。俺以前觉得,英雄是杀很多人,现在才明白,英雄是让百姓能安稳吃饭,能笑着跟娃子玩。”
韩通点头:“俺也是。以前跟着公子打仗,觉得是替天行道,现在才懂,是替自个儿的家打仗。”
李昊站在帅帐外,看着营地的景象:士兵们在洗枪,在磨箭,在整理炸药包,嘴里说着今天的战斗,说着百姓的欢呼。他想起三个月前,这些人还是散兵游勇,连队列都站不齐;现在,他们成了能打硬仗、能守民生的军队。
风里飘来百姓送来的馒头的香气——太原府的百姓听说靖南营回来了,特意蒸了一锅馒头,让车夫送过来。李昊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还是热的。
他想起总结会上说的话:“靖南营的成长印记,不是刻在奖杯上,不是刻在军功章上,是刻在百姓的笑容里,刻在娃子的箭靶上,刻在每一户人家的粮缸里。”
王胖子的新枪,后来在第二次护粮任务中,打死了清军的百夫长,他说“这枪,替俺完成了心愿”;
林小七的新弓,教了十个娃子射箭,其中一个娃子说“等我长大,要跟七叔叔一起守家”;
陈大壮的硝石,做了二十个炸药包,在下次清军来犯时,炸毁了他们的粮草库,他说“这硝石,炸出了咱靖南营的底气”;
李昊把总结会的讲话,写成了一封信,寄给了村里的乡亲们,信里说“靖南营的成长,离不开你们的支持,我们永远是守家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