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里?!”
云暮的声音在破败的佛堂内激起回响,带着冰冷的杀意。她全身肌肉绷紧,指间银针蓄势待发,目光如炬,死死锁定佛堂角落那片最浓重的阴影。
没有回应。
只有夜风穿过残破窗纸的呜咽,以及她自己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是错觉?不,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和眼力。刚才那里,绝对有东西动了!
她缓缓移动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和气息。
就在她距离阴影仅剩三步之遥时——
“喵呜——”
一声细微的、带着惊恐的猫叫响起,一道瘦小的黑影猛地从阴影里窜出,擦着她的脚边,飞快地逃出了佛堂。
是一只野猫。
云暮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但心底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真的只是野猫吗?时机未免太过巧合。
她不敢大意,依旧仔细检查了那片角落,除了几堆杂物和厚厚的灰尘,并无任何人的踪迹或留下的痕迹。
或许……真是我多心了? 她蹙眉。萧衍选择此地密会,定然是确认过安全的。但在这深宫之中,万事皆需谨慎。
将此事暂且压下,云暮迅速离开了佛堂,如同暗夜幽灵般返回揽月轩。
接下来的几日,云暮通过听风楼的秘密渠道,将萧衍提供的关于柳家商路和钱庄的信息传递出去,并下达了明确的指令。
听风楼庞大的商业机器开始悄然运转。
先是柳家掌控的、通往西域的几条重要商路接连“意外”频出——货物被劫、驼队遇袭、关键节点的客栈莫名失火……损失惨重,谣言四起,说是柳家得罪了江湖势力。
紧接着,京城及江南几处柳家暗中控股的钱庄,开始出现大规模的“挤兑”风潮。一些看似普通的储户拿着大额银票要求兑付现银,同时市井间流传起柳家钱庄资金链断裂、即将倒闭的消息。恐慌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更多的储户闻风而动,将柳家钱庄的门槛几乎踏破。
柳家虽底蕴深厚,但短时间内面对如此汹涌的挤兑和商路断绝带来的资金压力,也开始捉襟见肘,焦头烂额。柳阁老在朝堂上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
这一切,都发生在暗处,如同水底暗流,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已让柳家这棵大树伤及根系。
云暮坐在揽月轩内,听着秋月“无意”间提起外面关于柳家的一些“趣闻”,低头喝着温补的汤药,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冷嘲。
这只是开始。
这日午后,云暮依惯例前往御花园散步“透气”,行至九曲回廊处,远远便看见靖王萧衍与几名宗室子弟在凉亭中饮酒作乐,喧哗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云暮本想绕道,却被眼尖的萧衍看见。
“站住!”萧衍带着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拦住她的去路,眼神轻蔑地扫过她苍白的脸,“又是你这个病秧子!真是扫兴!见到本王也不知道行礼吗?”
云暮垂下眼睫,依宫规行礼,声音细弱:“臣女参见靖王殿下。”
“声音这么小,没吃饭吗?”萧衍不满地呵斥,忽然伸手,一把打翻了她身后秋月捧着的药盅!
“哐当!”药盅摔在地上,漆黑的药汁四溅,弄脏了云暮素雅的裙摆。
“哎呀!本王子滑了!”萧衍毫无诚意地嚷嚷,脸上带着恶劣的笑,“怎么,沈采女这是要哭给本王看?”
周围的宗室子弟发出哄笑声。
云暮看着裙摆的污渍,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抬起眼时,却依旧是那副逆来顺受的怯懦模样,眼圈微红,低声道:“臣女不敢……是臣女不小心,冲撞了殿下……臣女这就告退……”
她说着,便要带着秋月离开。
“慢着!”萧衍却不依不饶,上前一步,竟伸手欲去抬她的下巴,语气轻佻,“让本王瞧瞧,这欲哭不哭的小模样,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云暮猛地侧头避开,身体因“惊吓”而微微颤抖。
“王爷请自重!”秋月适时地上前一步,挡在云暮身前,虽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坚定。
萧衍脸色一沉,似乎觉得失了面子,正要发作。
“七弟!又在胡闹什么!”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是五皇子萧锐走了过来,他皱着眉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和云暮受惊的模样,对萧衍道:“父皇召见,还不快随我去!”
萧衍悻悻地收了手,狠狠瞪了云暮一眼,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这才跟着五皇子离去。
云暮在秋月的搀扶下,“惊魂未定”地回到揽月轩。
是夜,子时初。
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揽月轩内室。
云暮并未入睡,正坐在灯下查看听风楼送来的密报。对于萧衍的到来,她似乎并不意外。
萧衍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白日里被药汁弄脏、现已换下的衣裙上,眉头微蹙。他沉默地取出一个白玉小盒,打开,里面是莹润剔透的药膏。
“手。”他言简意赅。
云暮抬眼看他。
“白日里,躲避时,手腕撞到廊柱了。”萧衍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他竟连这等细微之处都注意到了。
云暮微微一怔,白日她确实为了避开他的触碰,手腕在廊柱上硌了一下,有些微红,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
萧衍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带着夜色的微凉,动作却出乎意料的轻柔。他将药膏仔细涂抹在那片微红的肌肤上,药膏清凉,瞬间缓解了那细微的不适。
内室里只点了一盏灯,光线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药膏淡淡的清香,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与紧绷。
“王爷这戏,还要做多久?”云暮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轻声问。白日里的折辱与此刻的温柔,这极致的反差,让她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涟漪。
萧衍涂抹药膏的动作未停,头也不抬地道:“做到无人再敢轻视你,做到这天下再无人能逼迫你做任何事为止。”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力量。
云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如同鸟鸣般的三短一长的信号声!
是听风楼最高级别的紧急预警信号!
云暮脸色骤变,猛地抽回手。
萧衍也瞬间抬头,眼神锐利如鹰。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
云暮来不及解释,迅速走到窗边,同样以特定的节奏轻叩窗棂回应。
片刻后,一枚被蜡封好的细小竹管从窗缝塞了进来。
云暮接过,捏碎蜡封,抽出里面的纸条,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收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纸条上只有一行小字:
「楼主,江南暗桩被拔,护送‘密账’之队伍遇伏,全军覆没,‘密账’……下落不明。」
密账!母亲信中提到的,记录着军械走私核心证据的“密账”!
她寻找了十年,刚刚才有了一丝线索,竟然……竟然在即将到手时,被劫了?!
是谁走漏了风声?是谁下的手?幽冥道?皇帝?还是……其他势力?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萧衍走到她身边,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眸中寒光四溢。
他握住云暮冰凉颤抖的手,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拿到那东西。”
“查!”云暮抬起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与决绝,仿佛有烈焰在冰层下燃烧,“无论如何,我要知道是谁!密账,必须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