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樱阁静室的寒玉榻上,栖梧猛地睁开眼。
怀中空荡冰冷的触感让他熔金的眼底瞬间翻涌起暴戾的漩涡。
离阙不在。昨夜那具被他强行禁锢在怀里、汲取温暖的重伤躯体,如同幻觉般消失了。
唯有绒毯上残留的、微弱的冰雪与冷松气息,证明那不是梦。
栖梧坐起身,玄色中衣凌乱地敞着,露出心口那朵暗红的业火莲印。
他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昨夜离阙枕过的位置,冰冷的玉面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体温。
锁魂烙印深处传来离阙心绪的波动,平稳却疏离,如同隔着厚重的冰层。
他走了,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呵…”栖梧低笑一声,染着自嘲的冷意。昨夜那片刻的“暖意”,终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师尊依旧是那座不可攀附的冰山。
他扯过那件沾染了离阙血渍的绒毯,粗暴地裹在身上,试图留住那点微薄的暖意和气息,起身下榻。
刚推开静室的门,一股极其微弱、带着甜腻花香的气息便随风钻入栖梧的鼻腔。
不是血樱阁的冷冽,更不是离阙身上的冰雪气。栖梧熔金的眼瞳瞬间眯起,如同嗅到危险的凶兽。
他循着那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悄无声息地穿过回廊,走向离阙平日处理宗务的偏殿。
偏殿的门虚掩着。栖梧停在廊柱的阴影里,如同蛰伏的夜枭。
殿内传来细微的声响。透过门缝,他看到离阙依旧苍白着脸,披着素白的外袍,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气息比昨夜平稳了些,但眉宇间依旧凝着化不开的疲惫。
而离阙的身侧,一个身着鹅黄裙衫的娇小身影,正背对着门的方向,微微俯身。
是云若汐。那个刚入门不久、根骨纯净、被几位长老赞不绝口的小师妹。
此刻,云若汐纤细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只青玉药碗,碗中氤氲着温润的灵药气息。
她微微侧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宗主师兄,该用药了。”
她说着,另一只空着的手,竟极其自然地、带着少女的关切,轻轻拂向离阙略显凌乱的银发鬓角,似乎想替他整理。
栖梧的呼吸瞬间停滞!
他熔金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暴怒、被侵犯的嫉妒和毁灭冲动的火焰,如同岩浆般瞬间冲上头顶!
锁魂烙印深处传来离阙一丝极其细微的、带着倦怠的波动,却并无抗拒!
云若汐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离阙鬓角的瞬间——
“滚开——!!!”
一声裹挟着焚世业火之力的暴怒吼声如同惊雷炸响!偏殿沉重的紫檀木门被狂暴的气劲轰然炸碎!
木屑纷飞中,栖梧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裹挟着滔天的凶戾之气冲入殿内!
他周身暗红的业火虚影疯狂摇曳,熔金的眼瞳燃烧着纯粹的毁灭欲,死死锁定在云若汐那只即将触碰离阙的手上!
“栖梧师兄?!”云若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药碗“啪”地一声摔碎在地!
温热的药汁四溅!她踉跄着后退,惊恐地看着如同凶兽般扑来的栖梧!
离阙冰蓝色的眼瞳猛地睁开!
重伤之下反应稍慢,但栖梧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要撕碎一切的疯狂让他心头剧震!
“住手!”
离阙厉喝,强提一口气,完好的右手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霜气瞬间凝聚,试图格挡栖梧!
然而,栖梧的目标根本不是云若汐!
他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离阙挥出的霜气旁掠过,染着业火红芒的手掌快如闪电,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狠狠抓向云若汐那只受了惊吓、还僵在半空的、纤细白皙的手腕!
他要捏碎这只妄图触碰师尊的手!
“放肆!”离阙又惊又怒!栖梧的杀意是如此真实而暴烈!
他强行催动本源,不顾经脉撕裂的剧痛,身影瞬间横移,硬生生插在栖梧与云若汐之间!
同时,他染血的左手凝聚起最后一丝护体霜气,仓促迎向栖梧那焚灭一切的手掌!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霜气与业火轰然对撞!
离阙闷哼一声,本就重伤未愈的身体如遭重锤,喉头腥甜上涌,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踉跄着连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殿柱上才勉强稳住!
他强行咽下涌到喉头的鲜血,冰蓝色的眼瞳因剧痛和暴怒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栖梧!
栖梧也被反震之力逼退一步,但他熔金的眼底只有离阙挡在云若汐身前、不惜自身受创也要维护她的画面!
那画面如同最毒的针,狠狠刺穿了他的理智!
他指着躲在离阙身后、瑟瑟发抖、泫然欲泣的云若汐,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某种被背叛的尖锐而扭曲变形:
“她是谁?!”
“师尊喜欢她?!”
“喜欢到…让她碰您?!” 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毁天灭地的嫉妒和痛苦!
离阙靠着殿柱,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碎裂般的剧痛。
他看着栖梧眼中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疯狂火焰,看着他那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听着那诛心般的质问…
一股荒谬绝伦的愤怒和深沉的疲惫狠狠攫住了他。
“栖梧!”离阙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发什么疯?!若汐只是…”
“只是送药?”栖梧猛地打断他,熔金的火焰几乎要破瞳而出,他染血的指尖狠狠指向地上碎裂的药碗和飞溅的药汁,又猛地指向离阙苍白脸上那被药汁溅到的、极其细微的湿痕。
“还是…想替弟子…‘暖暖’师尊的身子?!”
他刻意模仿着云若汐方才那轻柔的语气,话语却淬着剧毒和刻骨的讥讽!
“你——!”离阙被这赤裸的污蔑气得眼前发黑,喉间腥甜再也压制不住,“噗”地喷出一口鲜血!点点猩红溅落在他素白的衣襟和冰冷的地面上,如同雪地红梅,刺目惊心!
“宗主师兄!”云若汐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下意识地想上前搀扶。
“别碰他——!”栖梧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带着毁天灭地的凶戾!
他周身业火红莲印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狂暴的威压如同实质般轰向云若汐!
少女如遭重击,脸色惨白如纸,连退数步,撞在墙壁上,再不敢动弹分毫,只剩下惊恐的啜泣。
栖梧看也不看云若汐,他所有的目光都死死锁在离阙染血的唇角和胸前那片刺目的猩红上。那血色,比业火更灼烫他的眼!
他一步步,如同踏着燃烧的炭火,走向离阙。
每一步,都让殿内的空气更加凝滞,业火的气息更加狂暴。
“师尊…”
栖梧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熔金的眼瞳里翻涌着毁灭的漩涡。
“弟子的血…暖不了您吗?”
他停在离阙面前一步之遥,染血的指尖抬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缓缓伸向离阙染血的唇角。
“非要…她的?”
看着那染血的指尖带着焚尽一切的业火气息逼近,离阙冰蓝色的眼瞳深处是翻腾的怒海和一丝深藏的无力。
重伤的身体如同破碎的瓷器,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脏腑撕裂的剧痛,方才强行催动灵力格挡栖梧,更是雪上加霜。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栖梧指尖那毁灭性的温度,更感受到锁魂烙印传来的、对方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混合着嫉妒、暴怒和被抛弃感的滔天情绪!
“滚开!”
离阙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被冒犯的极致怒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他试图凝聚霜气,但枯竭的经脉只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连抬起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栖梧的指尖无视那微弱的抵抗,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强势,轻轻抚上了离阙染血的唇角。
滚烫的指腹沾染上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渍。
“师尊的血…”
栖梧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梦呓,熔金的眼底翻涌着痴迷与痛苦交织的狂潮。
“还是…这么冷…”
他指尖微微用力,将那抹血痕在离阙苍白的唇瓣上晕开,如同涂抹一层妖异的胭脂。
离阙的身体瞬间绷紧如铁石!
唇瓣上那滚烫粗糙的触感,混合着自身血液的冰冷腥气,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强行侵犯的屈辱感和…一丝深藏的悸动。
他冰蓝色的眼瞳死死瞪着栖梧近在咫尺的疯狂眼眸,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风暴在凝聚,却因身体的虚弱而显得苍白无力。
“拿开…你的脏手…”
离阙从齿缝里挤出淬冰的字眼,每一个音节都耗尽力气。
“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