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一名性情火爆的金徽护卫头领猛地一拍身旁的石桌,震得烛火都为之一晃,他霍然站起,双眼赤红,恨声道:“管他什么内鬼伪神!定是那帮杀千刀的狗官和那些伪神勾结起来!想要将我们圣教连根拔起!”
他转向宇文汲,双手抱拳说道:“教宗!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教中尚有百名修为有成的修士,数百忠心护卫,怕他们作甚!请您准许我带领金徽护卫精锐,今夜就突袭那开封城隍庙!砸了那些伪神的泥塑金身,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神域道场!再去府衙大牢,杀他个人仰马翻,救出兄弟们!”
“胡闹!纯粹是胡闹!”宇文河冷声斥责,声音不大却极具压迫感,“袭击城隍庙?你想引来阴司震怒,阴兵过境,万鬼噬身吗?!那是自取灭亡!劫大牢?那就是公然造反!朝廷天兵大军顷刻即至,到时候刀枪如林,箭矢如雨,我等纵然有几分法力,又能抵挡几何?届时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那您说怎么办?!缩在这乌龟壳里等死吗?!等着他们一个个把我们全都抓出去,明正典刑,砍头示众吗?!”那护卫头领额上青筋暴起,反唇相讥。。
密室之内顿时乱作一团,争吵声、咆哮声、无奈的叹息声交织蔓延。
有人主张鱼死网破,拼个痛快;
大部分人主张立刻化整为零,舍弃基业,分散潜逃暂避风头;
还有人陷入沉默,不知所措。
宇文汲早已闭上双眼,胸膛剧烈起伏,似乎不愿再看这群蠢材的丑态。
他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的血丝更密,但其中翻涌的怒火已被更加疯狂的决绝所取代。
他缓缓抬起手,止住了所有人的争吵。
“都——闭——嘴。”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所有人瞬间噤声,目光重新聚焦到他身上。
“硬拼,是下下之策,自取灭亡。暂避?哼,我等苦心经营数十载的基业,难道就如此轻易放弃,像丧家之犬一样逃窜?”宇文汲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冷笑,“他们......不是自称正统正神吗?不是要救苦救难、庇护苍生吗?他们不是标榜仁义的官府吗?不是要爱民如子、维护法度吗?”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密室中央的圆桌旁,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煽动性的疯狂:“好啊!那就让他们好好看看!他们想要‘拯救’的百姓,是如何坚定不移地站在我们这边的!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亲眼看看,他们想要维护的‘民心’,究竟向着谁!究竟是何等的......汹涌澎湃!”
他环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了一位一直沉默寡言的中年人身上。
此人面容儒雅,眼神平静,穿着朴素的先觉者袍服,在教中素以沉稳多智、处事不惊、人缘颇佳而着称,名为玄明。
“玄明先觉,”宇文汲的声音刻意变得柔和了一些,却更显诡异,“你素来足智多谋,善于审时度势,团结教众。依你之见,眼下这死局,该如何破解?”
玄明闻声抬起头,眼神先是恭敬地掠过面色阴沉的大教义和眼神复杂的小教义,然后才迎向教宗的目光。
他微微躬身,语气依旧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成竹在胸:“教宗圣明,您早已一语道破天机,窥破了对方最大的弱点。我方如今最大之优势,并非金徽护卫之勇武,亦非我等修士之微末法力,而是......那官门之外,市井之中,数以万计、数十万计对‘普罗天尊’深信不疑,甘愿为我圣教奉献一切家财乃至性命的——虔诚信众!”
他顿了顿,冷静的声音在密室内回荡,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的心坎上:“那些山水正神虽能显圣,然其神力之根基,在于香火愿力,亦受天道法则重重制约。祂们岂能无故对凡人,尤其是数量如此庞大的凡人信众随意出手?”
玄明冷笑一声:“要知道打杀凡人,沾染因果,业力反噬之重,是足以动摇其神基,甚至引来天谴的。官府亦然,他们标榜仁义,最重秩序,最惧民变,最怕法不责众。面对汹涌如潮、‘虔诚狂热’的民意,他们敢亮出刀兵吗?他们不敢!一旦镇压,便是千古骂名,官途尽毁,社稷动荡!”
分析至此,玄明给出了最终的定策,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故而,属下建议,我们完全不必与他们在神道层面、在官面规则之上硬抗。我们应当......巧妙引导我们无穷无尽的信众,将他们的‘虔诚’与被压迫的‘愤怒’,汇聚成一股无可阻挡的滚滚洪流。用这血肉和信念组成的洪流,去冲垮那些伪神冰冷的神坛佛龛!去淹没那些狗官威严的衙门府邸!”
他随后详细阐述了自己显然深思熟虑已久的计划:“首先,立刻选派最得力、最具煽动性的接引者和讲义先生,携带充足银钱,前往各州县村镇,以及总坛外围的所有信众聚集区。改变过往的说辞,不再空谈来世福报,而要极力诉诸现实的委屈与愤怒!”
“我们要告诉信众,那些山水正神之所以突然显灵,是出于对天尊的嫉妒和恐惧。是为了打压这世间唯一的真神,夺走我等通往极乐世界的功德。官府之所以疯狂抓人,是因为害怕我们团结起来,害怕我们得到真正的救赎!他们要毁掉我们唯一的希望和未来!”
“然后,”玄明的语气加重,双眼死死与教宗对视,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灌注过去,“大规模组织信众,不再是过去那样温和的每日礼拜。我们要发起一场又一场浩浩荡荡的‘护教’之行!‘朝圣’之举!”
“目标,就是那些最近香火突然鼎盛起来的土地庙、山神祠、河伯水神庙、甚至......是那开封府的城隍庙!让信众去质问,去斥骂,去推倒他们的香炉,撕毁他们的经幡,践踏他们的供品!我倒要看看,那些所谓的正神,面对成千上万‘无辜’百姓的‘自发’行为,敢不敢降下神罚,打死哪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