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几个被自己的商业逻辑彻底镇住的年轻人，张瑞笑了笑，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在他们心中种下了一颗名为“颠覆”的种子。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把这个想法变成现实？”他正式发出了邀请，“我给你们的待遇，试用期三个月，每个月三千元，转正后四千，年底有项目分红。这个薪水，在江城，对于应届毕业生来说，应该算相当不错了。”
“三……三千？！”李浩几人倒吸一口凉气。在1999年，全国平均工资不过几百块，对于他们这些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来说，这个数字简直是天文数字。他们原本的期望，只是能有个一千多块的工资，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李浩和他的同学们立刻点头如捣蒜：“我们愿意！大神……不，张总！我们愿意加入！”
“别叫张总，听着别扭，叫我张瑞或者瑞哥都行。”张瑞摆了摆手，“明天我会先去找个律师，起草一份正式的聘用协议，保障我们双方的权益。今天，我们就是同事了，我再跟你们聊聊更深层的东西。”
他重新坐下，示意大家放松。
“刚才你们担心，万一网吧老板都用免费版，我们赚不到钱，对吧？”张瑞重新抛出那个问题。
李浩几人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他们最大的疑惑。
“就算他们一分钱不花，只要他们用了我们的管理系统，那他们就是我们的用户。”张瑞的眼神变得深邃，“你们别忘了，我的主业是什么？是做游戏。瑞龙科技，未来也会做很多很多游戏。而现在，玩游戏的主力军在哪里？就在网吧！”
他的一番话，如同拨云见日，让李浩等人瞬间明白了什么。
“我真正的想法，是让这些网吧老板，成为我们游戏最底层的销售渠道！以后我们的游戏做出来了，线上售卖，我还会制作成cdK，直接批发给这些安装了我们系统的网吧老板，让他们帮我卖！”张瑞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力量，“我们给他们提供便利的管理软件，他们帮我们卖游戏，互惠互利，这比我一家家去谈合作要高效得多！”
“而要实现这一切，我们需要一个统一的账户系统。”张瑞说着，点开了桌面上另一个软件，一个界面酷似当时还没问世的oIcq的聊天工具，图标则是一条简笔画风格的飞龙。
“这是‘瑞龙聊天’，未来我们所有游戏，都将通过这个软件的账号进行登录。它就是玩家的身份Id。”张瑞向他们展示着软件齐全的基础功能，好友添加、群组聊天。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以这个聊天软件为核心，把网吧管理系统和我们未来的游戏销售整合起来，打造一个初步的平台生态。”
为了让他们更直观地理解，张瑞直接从瑞龙聊天的侧边栏里，点开了一个内置的小游戏。
游戏的加载画面非常简单，一片绿色的土地上写着“瑞龙农场”四个字。进入游戏后，就是一块待开垦的土地，几颗最基础的作物种子。
“这个……是？”李浩几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
张瑞熟练地操作着，种下一颗萝卜，然后点开好友列表，屏幕上跳出一个提示：“是否要去好友‘徐赤’的农场逛逛？”点击确定后，画面一转，就进入了徐赤那同样光秃秃的菜地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选项——“偷窃”。
紧接着，他又打开了另一个名为“抢车位”的小游戏，玩法同样简单，就是把自己的虚拟汽车停在好友的虚拟车位里，赚取虚拟金币。
在演示完这两个小游戏后，张瑞抬起头，却发现李浩和他的新员工们，脸上都写满了无法掩饰的困惑。
“瑞……瑞哥，”李浩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有点不理解……您能做出《生化世界》那样……那样划时代的游戏，为什么还要花时间，去做这种……类似于练手作品的小游戏呢？”
他的话也代表了其他几人的心声。在他们这些技术宅和核心玩家看来，游戏就应该是《生化世界》那样，有着精良的画面、复杂的系统和硬核的玩法。而眼前这两个小游戏，玩法简单得近乎幼稚。在当时，市面上流行的所谓小游戏，大多是像《乒乓》那样，画面和可玩性甚至还不如红白机上的作品。张瑞做的这两个，虽然看起来精致一些，但本质上，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他们无法理解，一个能屠龙的勇者，为什么会饶有兴致地在新手村外，跟史莱姆玩得不亦乐乎。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不务正业”。
张瑞看着他们脸上那混杂着崇拜、不解和一丝失望的复杂表情，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必须把这些未来核心员工的观念，从“硬核开发者”的象牙塔里，拉到更广阔的“用户市场”的土地上。
“你们觉得，这种游戏很简单，很无聊，对吗？”张瑞问道。
李浩几人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没错，从核心玩法的角度看，它的操作深度，可能还不如《魂斗罗》的一个跳跃。但是，”张瑞话锋一转，点开了“瑞龙农场”的后台文档，里面是他早已规划好的，密密麻麻的升级系统。
“你们忽略了几个关键点。首先，这是‘养成’类游戏。”张瑞解释道，“它的核心乐趣，不在于操作，而在于看着自己的东西，从无到有，一点点积累、变强的满足感。更重要的是，它并不怎么占用玩家的时间。”
他指着屏幕上正在缓慢增长的萝卜进度条：“你看，我把种子种下去之后，就可以关掉它了，去玩《生化世界》，去工作，去聊天。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再回来收菜就行了。这种模式，非常适合那些现在家里有电脑，但是工作比较忙，没有大块时间玩游戏的用户。比如，一个开超市的小老板，或者一个公司的文员，他们不可能在上班时间打一局《红色警戒》，但他们绝对可以花三十秒，收个菜，然后再种下去。”
“甚至，对于网吧里玩我们《生化世界》的玩家来说，在一场惊心动魄的尸潮防守战之后，精神高度紧张，这时候点开农场，偷一下朋友的菜，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也是一种绝佳的调剂。”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社交属性’。”张瑞的声音变得郑重起来，“你们记住，这两个小游戏的核心，不是种菜，也不是停车，而是‘去好友列表里某某某的地方’种菜、停车、偷菜。它为用户提供了一个成本极低的互动理由。‘今天你偷我一棵白菜，明天我抢你一个车位’，这种轻松有趣的互动，会极大地增强用户之间的联系，从而增加他们对我们‘瑞龙聊天’这个软件本身的黏性。”
为了让他们有更直观的感受，张瑞调出了游戏的开发后台，向他们展示了那无休无止的养成和升级系统。
“你们觉得内容简单，是因为你们只看到了第一级。看这里，”他指着屏幕上的一块黄色土地，“这是最初级的土地，只能种萝卜白菜。但是当你的等级提升，赚够了金币，就可以把它升级成‘黑土地’，黑土地能缩短作物成熟时间。再往上，还有‘红土地’、‘金土地’，甚至可以镶嵌‘宝石’来增加产量。”
他的鼠标移动到作物的图鉴上，那上面是琳琅满目的图标，从常见的蔬菜水果，到玫瑰、郁金香等观赏性花卉，再到一些天马行空的幻想植物，每个作物都有不同的成熟时间、产出价值和解锁等级。
“我们的目标是，让玩家永远都有下一个目标可以追求。今天想解锁新品种，明天想升级新土地。这种长线运营的思路，是靠《生化世界》那样的单机内容很难给予的。而且，你们不觉得，比起现在市面上那些粗糙的小游戏，我们这个农场的画面，要精美很多吗？”
李浩几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确实，无论是UI设计，还是作物模型，瑞龙农场的精致程度，都远超他们见过的任何一款小游戏。
张瑞的一番话，像一阵风，吹散了笼罩在几个年轻人脑中的迷雾。他们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游戏还可以这样做。游戏的目标，不仅仅是服务于那些追求操作和挑战的硬核玩家，更可以面向那些拥有大量碎片化时间的普通用户。而“社交”，这个他们以前在开发中很少考虑的词汇，竟然可以成为一款游戏最核心的驱动力。
看着他们从困惑，到思索，再到恍然大悟的表情，瑞龙公司的第一次“企业文化培训”，圆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