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二年(公元185年)六月初十,并州雁门郡,阴馆城东南汉军旧营。
炉火彻夜未熄的叮当声终于渐歇,弥漫营区的汗味与皮革铁锈气息被晨风冲淡几分。王康披挂整齐步出帅帐,暗灰色铁札甲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冷硬光泽。典韦与十名虎卫重骑已牵马肃立,人马俱甲,沉默如山。
“去阴馆城。”王康翻身上马,黑风打了个响鼻。大军休整已近尾声,临行前,他需再会一会那位雁门太守郭缊。此人态度谨慎,但粮秣供给尚算尽力,更兼其子郭淮未来亦是曹魏名将,值得一晤。
蹄声踏碎官道晨露,不多时,阴馆城斑驳的城墙已在眼前。闻报的郭缊早已率僚属候于城门,见王康一行铁甲森然而来,忙迎上前拱手:“王度辽亲至,下官有失远迎!”
“郭府君客气。”王康下马还礼,语气平和,“连日叨扰,粮秣补给周全,本将特来致谢。雁门锁钥,府君镇守不易。”
二人寒暄入城,于郡守府衙落座。郭缊命人奉上粗茶,言辞间愈发恭敬小心。王康目光扫过略显空荡简陋的厅堂,话锋一转:“雁门边塞,民风劲悍,自古多出豪杰。本将一路行来,见郡兵操练有方,郭府君治军有术啊。”
郭缊苦笑:“将军谬赞。边郡凋敝,能守土安民已是勉强。些许郡兵,聊胜于无罢了。”
王康端起陶碗,啜了口微涩的茶汤,状似随意道:“本将曾闻,郡中有一少年俊才,姓张名辽,表字文远,弓马娴熟,颇通韬略,不知府君可识得此人?”
“张辽?张文远?”郭缊微微一怔,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恍然,“将军所言,可是郡吏张汛之侄,年方十六的那个张辽?”
“正是!”王康眼中喜色一闪,“文远现在何处?可愿一见?”
郭缊见王康神色,心中了然,忙道:“此子就在城中!现任门下书佐,协理文书。将军稍待,下官即刻唤他前来!”说罢吩咐左右速去传唤。
不过一盏茶功夫,脚步声自堂外响起。一名少年随吏员步入堂中。看年纪不过十六七,身量已近成人,挺拔如松。面容尚带几分青涩,却眉目疏朗,鼻梁挺直,一双眸子沉静锐利,顾盼间自有英气。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吏员布袍,袖口磨损,显然家境清寒,然步履沉稳,不卑不亢,行至堂中,对着郭缊和王康躬身行礼:“门下书佐张辽,拜见府君,拜见将军!”
“文远不必多礼。”郭缊抬手示意,转向王康,“王度辽,此即张辽。”
王康目光灼灼,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青史留名的“古之召虎”。虽衣衫简朴,难掩其骨子里的沉稳干练与勃勃英气。他温言道:“张文远,本将王康,新任护匈奴中郎将、度辽将军,都督朔方八郡军事。久闻汝名,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
张辽抬首,清澈的目光迎上王康审视的眼神,声音清朗平静:“将军威名,扫荡中原,辽僻处边郡,亦有耳闻。今日得见尊颜,幸甚。”
王康微微一笑,单刀直入:“本将持节北疆,开府朔方,正值用人之际。观汝器宇,非池中之物。雁门书佐,恐难展汝才。可愿随本将北上,提三尺剑,立不世功,安靖边塞,护佑黎庶?”
此言一出,堂中微寂。郭缊心中暗叹,这位王度辽行事当真雷厉风行。张辽眼中亦是光芒一闪,显然未料到王康如此直接。他略一沉吟,并未立刻作答,反而问道:“敢问将军,北上朔方,欲行何策以安八郡?”
好小子!王康心中暗赞,不卑不亢,更有主见。他收敛笑容,正色道:“河套沦丧久矣,胡汉杂居,弱肉强食。本将之策,首在立威!以雷霆手段,击破最强横之部族(如休屠各胡),震慑群胡!其次怀柔,分而治之,扶弱抑强,联羌渠单于以稳南境!更重根本,收拢流民,广开屯田,兴修水利,筑坚城,练精兵!以河套丰饶之地,养我汉家虎贲之师!内修甲兵,外御胡虏,使朔方八郡,复为塞上长城,百姓安居乐土!”
他目光如电,直视张辽:“此非空言!本将麾下,陷阵、中垒、虎贲、靖武诸营,皆百战精锐!骁骑四千,虎贲二百,皆可陷阵摧锋!更有能臣干吏,统筹粮秣,督造军械!唯缺者,如文远这般智勇兼备、可独当一面之青年才俊!汝可愿来,为本将掌中利刃,麾下先锋?”
张辽听着王康条理清晰、雄心勃勃的方略,看着其眼中不容置疑的自信与求才若渴的真诚,胸中沉寂的热血渐渐沸腾。雁门书佐,终日案牍,岂是他志向所系?眼前这位年轻将军,扫黄巾,救黎庶,持节开府,志在收复河山,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明主!
他不再犹豫,后退一步,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张辽,乡野鄙夫,蒙将军不弃,以肺腑之言相告,以安边大业相召!辽愿效犬马之劳,凭此身所学,随将军鞍前马后,驱逐胡虏,安靖朔方!此志,天地可鉴!”
“好!”王康大笑起身,亲手扶起张辽,“我得文远,如虎添翼!”他转向郭缊,“郭府君,张辽之才,屈居书佐实属可惜。本将欲征调其入奋武军,随军北征。府君可愿割爱?”
郭缊哪敢说不,连忙拱手:“张辽得遇明主,乃其造化!下官岂敢阻其前程?一切但凭将军安排!”
王康颔首,随即对张辽道:“文远,本将麾下骁骑营,分左、右、中、后四部。后部军司马乃常山赵云,统精骑一千。汝即刻入骁骑营后部,暂领军侯之职,辖一曲五百骑!望汝勤勉用事,勿负本将期望!”
军侯!虽非高位,然一入军便是实权曲长,统五百精骑!足见王康信重!张辽心中激荡,抱拳应诺:“末将张辽,领命!必不负将军信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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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五,休整期满。
雁门旧营辕门洞开,深青、深褐、玄赤的旗帜在塞外的劲风中猎猎狂舞,遮天蔽日。王康端坐黑风之上,明光铠耀目,猩红披风飞扬,手持九旒节钺。典韦、赵云、徐晃、高顺、于禁、王固、张合、张辽等将顶盔贯甲,拱卫左右。
“禀将军!各营整装完毕,随时开拔!”程昱策马至前,声音沉稳。
王康目光扫过肃立的钢铁丛林:
陷阵五千,长矛如林。
中垒五千,不动如山。
虎贲五千,侵略如火。
靖武五千,新锐如锋。
虎卫二百,人马具甲。
骁骑四千(王续左、王宪右、张合中、赵云后),奔腾如雷。
斥候百骑,轻捷如电。
匠作两千五百,辎重两千八百,辅兵一万五千,车马辎重,连绵不绝。
这便是他经略河套的班底!新得张辽,更添一翼!
“传令三军!”王康手中节钺直指西北,声如洪钟,压过呼啸的塞风:
“兵出雁门塞!目标——朔方郡,临戎城!”
“万胜!万胜!万胜!”数万将士的怒吼汇成滚滚惊雷,震得群山回响,风云变色!
沉重的车轮碾过古道,战马的铁蹄踏碎碎石。深青与玄赤的洪流,如同挣脱了山峦束缚的巨龙,浩浩荡荡涌出雁门要塞,扑向那片辽阔、苍凉而又充满无限可能的河套大地!玄甲映着阴山残雪,旌旗卷动塞外长风。九旒节钺之下,王康的目光穿透漫天烟尘,投向朔方,投向那即将由他亲手重塑的北疆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