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扑上前,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特制玉瓶闪电般探出,瓶口对准了裴元手中那团挣扎的暗绿能量!
“收!”苏合口中念动秘咒,瓶身符文亮起!
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笼罩了那团邪魔本源!
“桀——!!!”邪魔本源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尖啸,挣扎得更加疯狂!但裴元那只铁钳般的手死死禁锢着它,为玉瓶的吸力争取了最关键的一瞬!
“嗖!”
暗绿色的能量团被强行吸入了玉瓶之中!苏合立刻用特制的符箓封住瓶口!瓶身剧烈地晃动起来,里面传出沉闷的撞击和怨毒的尖啸!
几乎在邪魔本源被收取的同一刹那!
“噗通!”
裴元那如同山岳般屹立不倒的身躯,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向前扑倒在地!“断水”重刀脱手飞出,斜插在泥泞之中,发出不甘的嗡鸣。他右臂上的暗绿冰霜迅速蔓延,皮肤变得乌黑发紫,透着一股死寂的气息。左臂的伤口更是流出汩汩的黑色毒血。他的气息微弱到了极致,生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裴将军!”陶焕和田语扑到裴元身边,看着这位铁打般的汉子瞬间变得气息奄奄、形如枯槁,心如刀绞!
而另一边,失去了邪魔本源支撑的老张头,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瞬间干瘪下去,皮肤变成了灰败的树皮色,直挺挺地倒在那堆“泣血枫”木料旁,彻底没了声息,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与恐惧。
岩洞内一片死寂,只有玉瓶中那邪魔本源沉闷的撞击声和裴元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喘息。
“快!带裴将军和云霁回去!快!”陶焕嘶声吼道,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怆。邪魔本源到手,但代价,是裴元即将燃尽的生命之火。
陶府内院,气氛凝重到了冰点。
陶云霁的闺房内,苏合双目赤红,全神贯注。他面前摆放着那个剧烈晃动的玉瓶,以及无数瓶瓶罐罐。他小心翼翼地从玉瓶中引出一丝极其微弱、却蕴含着恐怖邪力的暗绿本源气息,将其导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盛满了金色药液的琉璃盏中。
“滋啦——!”
暗绿气息接触到金色药液的瞬间,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爆发出剧烈的反应!金光与绿芒疯狂交织、湮灭,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和灼热的能量!苏合额头青筋暴起,双手如同穿花蝴蝶,不断加入各种药粉,调和着这狂暴的能量冲突。
闺房外,陶焕如同困兽般来回踱步。田语蹲在墙角,抱着头。无涯静静立在门边,指尖按在琴弦上,随时准备以琴音压制可能逸散的邪气。
裴元被安置在隔壁的静室,由最好的大夫和铁卫看护。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体内侵入的邪魔本源之毒和透支生命的伤势,已是药石罔效,只是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强撑着,等待一个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如同钝刀割肉。
终于!
“成了!”苏合沙哑而疲惫的声音从房中传出,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
他端着一个白玉小碗走了出来。碗中,只有浅浅一层粘稠的、如同融化的黄金般的液体,散发着奇异的、温暖而纯净的香气,完全驱散了之前的邪异气息!这正是他以邪魔本源为引,辅以无数珍贵药材,炼化出的——至阳祛邪的救命灵药!
“快!给云霁服下!”苏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无涯接过玉碗,快步走入内室。崔令仪颤抖着扶起昏迷的女儿。无涯捏开陶云霁的嘴,极其小心地将那金色的药液,一滴滴灌入她口中。
药液入口的刹那!
昏迷中的陶云霁身体猛地一震!
一股温暖而磅礴的力量,如同初升的朝阳,瞬间在她冰冷的体内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那盘踞在心脉、如同跗骨之蛆的暗绿色邪毒寒气,如同积雪遇到烈阳,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融、瓦解!她苍白如纸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微弱的气息变得平稳有力起来!更神奇的是,她颈侧那片暗红色的枫叶胎记,在金色药液的冲刷下,颜色迅速变淡、变浅,最终化作一片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粉色印记,如同普通的肌肤!
“活了!云霁活了!”崔令仪喜极而泣,紧紧抱住女儿。
陶焕看着女儿恢复生机的脸庞,又看向隔壁静室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巨大的喜悦被更深的沉重取代。他快步走向裴元所在的静室。
静室内,烛火摇曳。裴元躺在榻上,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他右臂的乌黑冰霜已蔓延至肩头,左臂的伤口流出黑色的毒血。脸色灰败,眼窝深陷,仿佛生命之火即将燃尽。唯有那双眼睛,依旧艰难地睁开着,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里面燃烧着最后一丝希冀的火焰。
陶焕走到榻边,蹲下身,紧紧握住裴元那只尚能微微动弹的左手,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裴兄……云霁……得救了!邪毒已解!胎记……也快消失了!”
听到这句话,裴元那灰败的脸上,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扯动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是一种释然,一种满足,一种终于卸下千斤重担的疲惫。他布满血丝的眼中,那最后一点希冀的火焰,终于缓缓地、安详地……熄灭了。
他紧握的左手,在陶焕掌中,彻底失去了力量,无力地垂下。
目光却依旧望着虚空,仿佛穿透了屋顶,望向了某个遥远的地方。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但陶焕却仿佛听到了那无声的两个字:
“……玉……奴……”
两行浑浊的泪水,终于从裴元那失去神采的眼角,无声地滑落。
铁骨铮铮的“断水”裴元,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倒在了黎明之前。他带走了对妻子无尽的思念,留下了对弟子最后的守护,也带走了那柄曾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断水”重刀所有的锋芒。
晨光熹微,终于艰难地刺破了笼罩陶府的血色阴云。陶云霁在温暖的药力下沉沉睡去,呼吸平稳。而她颈侧,那片曾象征无尽梦魇的枫叶胎记,已淡若云烟,只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浅痕,如同一个遥远的、带着血色的句点。
霜红落尽,血色未干。邪魔虽诛,代价已偿。陶府的天空终于透出光亮,但那光亮之下,是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痕,和一段以血与火刻下的沉重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