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都郡的冬日清晨,霜寒刺骨。一骑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冲破弥漫的晨雾,直奔郡守府而来。马上的骑士浑身浴血,甲胄破损不堪,伏在马背上,气息微弱,唯有一双眼睛还死死盯着前方,燃烧着最后一点执念。
“急报!蓟城急报!”嘶哑的喊声惊动了门口的守卫。
消息迅速传入内府。萧昱与白昭月刚起身不久,闻讯立刻赶到前厅。当那名几乎成了血人的死士被两名亲卫搀扶进来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死士看到萧昱,浑浊的眼睛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挣脱搀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尽最后的力气,从贴肉藏着的、已被血污浸透的革囊中,掏出一方折叠整齐、同样沾染了暗红血迹的白绢,以及一枚雕刻着蟠龙、象征着靖侯权威的玉佩。
“四……四公子……”死士的声音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主……主公密诏……传……传于贤能……清……清君侧……靖……靖国难……”他将诏书和玉佩高高举起,递向萧昱,手臂不住地颤抖。
萧昱快步上前,单膝跪地,郑重地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诏书和玉佩。触手之处,仿佛还能感受到眼前之人一路奔波的体温和拼死守护的热血。
“兄弟,辛苦了!”萧昱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言喻的震动。
那死士见使命完成,脸上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笑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口,头一歪,力竭而亡,身体却依旧保持着跪姿,不曾倒下。
厅内一片寂静,唯有沉重的呼吸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昱手中那方血迹斑斑的白绢上。
萧昱缓缓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展开密诏。白昭月默默走到他身边,目光同样落在那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的字迹上。江澈、陈忠、张铭、墨书等人也迅速围拢过来。
诏书的内容简短而清晰,字里行间透露出萧宏临终前的清醒、不甘与最后的决断:
【朕若不起,社稷危殆。柳氏跋扈,衍儿助纣,囚禁嫡母,把持朝纲,其心可诛。靖国神器,岂付佞幸?当传于贤能,靖难讨逆,以安天下。见此诏如见朕,凡我靖国臣民,当遵诏行事,共扶社稷!】
没有明确指名道姓,但“贤能”二字,在如今北靖的局势下,指向已不言而喻。结合那枚代表萧宏个人权威的蟠龙玉佩,这道密诏,便是萧昱出兵勤王、问鼎天下的最强法理依据!
“大义名分!这是主公……是先侯爷给主公的大义名分啊!”陈忠激动得虎目含泪,声音哽咽。他们一直以来,虽占据西北,但名义上仍是北靖臣子,柳氏掌控蓟城,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正统”。如今,这道密诏彻底扭转了这一点,将他们置于道德的制高点和法统的继承位上。
张铭重重一拳砸在掌心:“太好了!有了这道诏书,我们出兵便是奉诏讨逆,名正言顺!看谁还敢说我们是反叛!”
江澈相对冷静,但眼中也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主公,此诏意义重大,不仅在于出兵之名,更在于未来继承之实。柳氏掌控蓟城,挟持世子,对外亦可宣称正统。如今我们有先侯密诏在手,便可彻底打破其谎言,争取天下人心!”
萧昱紧握着诏书和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感受到的不仅是权力的召唤,更是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以及父亲临终前那复杂难言的目光。他看向众人,声音沉稳而决断:“召集所有核心成员,即刻议事!”
半个时辰后,郡守府议事厅内,气氛庄重而热烈。密诏的内容在核心圈层内公开,引发了巨大的震动和激昂的情绪。
“主公,还等什么!蓟城危急,先侯遗命在此,我们当立刻发兵,清剿逆贼,匡扶社稷!”一位将领迫不及待地请战。
“风险依然存在。”也有较为谨慎的文官提出担忧,“柳氏在蓟城经营多年,兵精粮足,且掌控中枢。我们劳师远征,若久攻不下,恐生变故。东吴、蜀汉态度未明,亦需防范。”
萧昱目光扫过全场,最终与白昭月、江澈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意已通。
“风险,从来都有。”萧昱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但机遇,千载难逢!柳氏倒行逆施,囚禁嫡母兄长,把持朝政,已是天怒人怨!父亲密诏在此,正是拨乱反正之时!若我等因畏惧风险而坐视国贼窃据神器,岂非辜负先侯重托,辜负天下百姓期盼?更辜负我等在西北浴血奋战、苦苦支撑的初衷!”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铿锵:“此战,非为一人之私利,乃为靖国社稷,为天下安宁!内有先侯遗诏,外有万民翘首,此乃顺天应人之举!我意已决,即刻集结全军,兵发蓟城,奉诏讨逆!”
“谨遵主公之令!”以陈忠、张铭为首的武将们轰然应诺,声震屋瓦。文官们见萧昱决心已定,且大义在手,也不再犹豫,纷纷躬身领命。
“江澈总揽后方,统筹粮草军械,确保补给无忧!”
“墨书负责情报,严密监控蓟城动向及东吴、蜀汉反应!”
“陈忠、张铭,立刻整顿兵马,武都营主力、草原联军即刻进入战备状态!”
“昭月,”萧昱看向白昭月,目光温柔而坚定,“武都……和后方,便交给你了。”
白昭月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迟疑,轻轻颔首:“你放心去,我会守好我们的根基,等你凯旋。”
决策已定,整个武都郡如同一台庞大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
三日后,武都城外,旌旗蔽日,刀枪如林。肃杀的寒气中,数万西北精锐与草原铁骑列成整齐的方阵,肃然而立,一股冲天的杀气凝聚不散。
点将台上,萧昱一身玄甲,猩红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手持先侯密诏与蟠龙玉佩,面向三军,声音如同金铁交鸣,传遍四野:
“将士们!国贼柳氏,篡权乱政,囚禁嫡母,迫害忠良,致使先侯含恨而终,社稷危如累卵!今奉先侯遗诏,讨逆勤王,清君侧,靖国难!”
他高高举起诏书和玉佩:“此战,顺天应人,义之所向!凡我麾下,当奋勇向前,涤荡妖氛,还我靖国朗朗乾坤!”
“奉诏讨逆!清君侧!靖国难!”
“追随主公!万死不辞!”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直冲云霄,士兵们用力顿着手中的兵器,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士气高昂到了顶点。
就在这激昂的氛围中,白昭月一身素白衣裙,宛如雪中莲花,缓步登上高台。她手中捧着一盏清酒,面对全军,声音清越而庄严:
“愿天地庇佑,正气长存!愿我将士,旗开得胜,平安凯旋!此酒,敬天地,敬英灵,敬我无畏的勇士!”
她将酒缓缓洒在台前。那一刻,阳光穿透云层,恰好笼罩在她身上,仿佛有圣洁的光晕流转。无数将士目睹此景,更加坚信“圣凰”庇佑,此战必胜!
萧昱拔出腰间长剑,直指东方:“出兵!”
号角长鸣,战鼓雷动。庞大的军队如同苏醒的巨龙,迈着坚定的步伐,踏上了东征之路。风起西北,龙啸于野,一场决定北靖乃至天下命运的风暴,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