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教官的命令如同出鞘的军刀,冰冷而锋利,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军姿,是军人的基础,也是你们这七天要过的第一关!”刘教官的声音在灼热的空气中传播,每个字都像是用锤子砸进学生的耳朵里,“双脚跟并拢,脚尖分开约六十度!两腿挺直,收腹,挺胸!身体微向前倾,重心落于前脚掌!”
他一边说,一边以自己为示范,动作精准得像一尊雕塑。阳光照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反射出金属般的光泽。
“双臂自然下垂,中指紧贴裤缝线!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双眼平视前方!”刘教官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每一排、每一列,“现在开始,调整姿势!我会一个一个检查!”
操场上瞬间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调整声和压抑的喘息声。毒辣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地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迷彩服像是浸了水的麻袋,紧紧裹在身上,又闷又热。汗水几乎在瞬间就涌了出来,顺着鬓角、下巴、脊背往下淌,痒得钻心,却没人敢动。
刘教官迈着标准的步伐,开始在方阵中穿行,他的眼神锐利得像鹰隼,不放过任何一点细微的瑕疵。
“你!手指并拢!”他啪地一下拍在一个男生弯曲的手指上,那男生疼得一哆嗦,赶紧绷直。
“你!肚子收回去!挺胸!”他用手肘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另一个含胸学生的后背。
“眼睛看哪里?前方!不是地上!”
严厉的呵斥声伴随着身体接触的纠正,让整个10班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站在队伍中段的周峰,很快就受不了了。他家境优渥,哪里吃过这种苦。站了不到十分钟,他就觉得双腿发麻,脚底板像踩着烙铁,腰酸背痛,汗水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他先是偷偷扭了扭脚踝,接着趁刘教官看向别处时,飞快地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
“第三排第六名!出列!”
刘教官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周峰耳边炸响。周峰吓得一激灵,脸瞬间白了。
“我……我怎么了?”周峰还想狡辩。
“未经允许,没有打报告,擅自擦汗,小动作不断!俯卧撑十个!现在!立刻!马上!”刘教官没有任何解释的余地,手指点地。
周围同学投来各种目光,有同情,有庆幸,也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周峰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在众目睽睽之下,屈辱地趴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做了十个俯卧撑,起来时迷彩服前胸都沾满了尘土,狼狈不堪。
“归队!再有一次,加倍惩罚!”刘教官看都没多看他一眼,继续巡视。
周峰灰溜溜地站回原位,这下彻底老实了,咬着牙不敢再动,但眼神里充满了憋屈和怨恨。
与周峰的煎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站在后排的林秋和李哲。
林秋像脚下生了根一样钉在原地。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汇聚成股,顺着清瘦的脸颊滑落,滴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但他的身体却纹丝不动,仿佛一尊沉默的石像。初中三年隐忍磨砺出的耐力,以及暑假里有意识的体能锻炼,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的目光平视前方,焦点似乎落在虚无的远方,又似乎将整个操场的情况都收于眼底。外界的高温和疲惫,仿佛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力隔绝开来。
刘教官巡视到林秋面前时,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他锐利的目光在林秋标准的军姿上停留了两秒,尤其是那紧贴裤缝、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手指,以及稳定如松的下盘。刘教官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下颌线似乎微不可查地缓和了一瞬,几乎难以察觉地轻轻颔首,然后继续走向下一位。
这一细微的举动,没有逃过一直用眼角余光观察的林秋。他心中了然,但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而站在林秋不远处的李哲,则又是另一番景象。他的军姿同样无可挑剔,甚至比林秋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那不是简单的挺直,而是一种仿佛扎根于大地的沉稳,重心下沉,双肩放松却又蕴含着力量,呼吸绵长均匀。明明和大家一样暴露在烈日下,他的脸色却相对平静,汗水流淌,却不见丝毫狼狈,反而有种渊亭岳峙的气度。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绝不是普通学生能站出来的姿势,必然有着长年累月的功底,隐隐透出练家子的风范。
刘教官的目光扫过李哲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并未停留,依旧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张浩站在林秋另一侧,虽然不像周峰那样不堪,但也憋得够呛。他不停地小声嘀咕:“操……这得站到什么时候?书呆子,你他妈是铁打的?动都不动一下……”
林秋没有回应,依旧保持着标准的军姿,如同海岸边的礁石,任凭烈日与疲惫的浪潮拍打,岿然不动。他知道,这不仅仅是站军姿,更是一种意志的较量。而在这一点上,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任何人。
操场上,青春的汗水与钢铁的纪律碰撞,发出无声的轰鸣。站军姿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却已然分出了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