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光膜消散的瞬间,系统最后一声杂音还缠在耳边——【一定要回来啊……影……钥匙……藏】,后面的字眼被电流绞碎,只剩粉红与铁灰交替闪烁的大厅,像头喘着粗气的疯兽,被他们甩在身后。钱多多回头瞥了一眼,护罩上刚沾的血色雾气还没散,心里突然发毛:这系统的叮嘱,怎么听着像遗言?
穿过光膜的下一秒,空气就变了味。
没有海该有的咸腥,只有铁锈混着腐肉的甜腥,像有人把无数断剑泡在烂泥里熬了百年,一吸进肺里就刺得喉咙发紧。眼前哪是什么无涯海?分明是片望不到边的暗红浆液,粘稠得能挂在骨舟边缘,风一吹,竟扯出细细的血丝,落在护罩上“滋啦”一声,像冰遇着了火。天空是团搅烂的彩泥,紫的、黑的、灰的色块不停翻滚,偶尔有无声的闪电劈下来,不是银白色,是浑浊的土黄色,砸在血海里连个浪花都没有,只让浆液更稠了些。
“我的护罩!”钱多多的尖叫先于动作,他攥着灵石袋的手指节发白,护罩上的灵光明明灭灭,像快没电的灯笼,“每刻钟耗三块上品灵石!这哪是过海?是把我储物袋往血里扔啊!”他边骂边往护罩里塞灵石,指尖都在抖——那可是他准备在星礁迷城“捡漏”的本钱。
墨渊的阵盘比钱多多的护罩稳些,可阵盘边缘已经裂了道细纹,淡金色的阵法光罩上爬满血色纹路,像被蛛网缠住。他眉头拧成了疙瘩,指腹摩挲着阵盘上发烫的符文,声音压得很低:“空间脆得像晒干的薄纸,别用超过筑基期的灵力,不然咱们得跟着空间一起碎。”
苏婉清的玉琴放在膝头,弦上沾了点血色雾气,她拨了个音,琴音却像被掐住了脖子,嘶哑地断在半空。她只能把音律之力缩成细线,缠在手腕上,那线微微发抖,要抵住血海里钻进来的低语——那些声音像无数人在耳边哭,说“来陪我吧,这里有永远花不完的灵石”,又说“你看赤焰的刀,砍下去多痛快”,搅得人心神不宁。
“痛快!”赤焰偏是个例外,他深吸一口腐腥气,胸腔鼓得像要炸开,灼热的气血在皮肤下滚成浪,把靠近的阴冷逼开。他攥着剑柄,指节上的青筋蹦起来,眼睛亮得吓人:“这风刮得够劲!就是味道差了点,跟俺上次杀的腐骨兽内脏一个德行!”
只有云逸站在船头,没怎么动。他身上的“平衡辉光”收得极紧,像层水银贴在皮肤上,血色雾气一碰到就滑开,连一丝都沾不上。他瞳孔里的星光转得飞快,比平时快了三倍,像在疯狂记着什么——血海的流速、空间乱流的频率、法则碎片的轨迹。忽然,他指尖动了动,指向血海深处:“星礁迷城在那边,三千里外。用星钥碎片引着,能少碰些乱流。”
他摊开手,那枚融了祭坛本源的星钥碎片躺在掌心,星辉温和得像烛火,却能穿透血海的浑浊,跟远处的迷城隐隐扯出条看不见的线。
墨渊临时拼的骨舟就派上了用场——兽骨是从仙府外捡的,灰黑色的骨头上还留着牙印,拼得歪歪扭扭,像堆散架的积木。可一进血海,骨舟竟微微发亮,好像跟这里的气息有点合。一行人蹲在骨舟上,像趴在血水里的蚂蚁,慢慢往前挪。
血海里藏着不少东西。有时能看见巨大的阴影从舟底游过,不是鱼,是团没形状的黑东西,身上裹着碎肉,路过时骨舟都跟着颤;有时海面突然陷下去,形成个黑色的漩涡,边缘的空间都在转,要把骨舟吸进去;还有些半透明的意念碎片,像泡胀的腐肉碎屑,砸在护罩上就炸开,钱多多被砸中一次,差点把“要赚大钱”的念头改成“不如跳海算了”。
“左拐!避开那片粉泡沫!”钱多多突然尖叫,他手里的算盘打得飞快,“沾到就得认不清自己,上次有个修士把自己当灵石,抱着石头沉下去了!”
墨渊刚想转方向,骨舟前的空间突然皱起来,像被揉成一团的纸。“赤焰!用气血撑三息!”他吼道。赤焰应声出拳,红色的气血像根柱子,狠狠扎进褶皱的空间里,硬生生撑出条窄缝,骨舟擦着缝钻过去时,船边的骨头被空间刮掉了一块,碎渣掉进血海里,瞬间就化了。
苏婉清一直在拨琴,不成调,只有单个的音,却像颗定海神针。每次有人心神要乱,她就拨个清亮的音,那音像滴冷水,砸在人脑子里,让人瞬间清醒。“撑住……快到了……”她的声音有点哑,额头上全是汗。
就在骨舟绕过一片浮着碎星的海域,终于能看见星礁迷城的轮廓时——那是堆巨大的星辰碎片,有的像断了的月亮,有的像裂开的太阳,凑在一起像座歪歪扭扭的迷宫——异变突然来了。
迷城方向猛地爆发出星光,不是温和的,是炸开的!无数碎片被抛起来,有的撞在一起,碎成更小的渣,有的直接化在血海里,连个响都没有。法则的锁链突然从虚空中显出来,是银色的,却像生锈的铁丝,绷得笔直,然后“嘣”的一声断了,那声音像在每个人耳朵里炸响,震得耳膜发疼。
紧接着,一股星辉涌了出来,又亮又纯,却裹着绝望的气,像头快死的巨兽在喘气。这股星辉没冲他们来,可余波扫过来时,骨舟还是晃得像要翻。
“躲不开!”墨渊的阵盘发出“咔”的一声,又裂了道纹。赤焰把气血全放出来,红色的光罩裹住骨舟,苏婉清的琴音也提到最高,钱多多闭着眼,心想“完了,灵石没了,命也快没了”。
可云逸突然动了。他张开双臂,身上的平衡辉光涌出去,不是防御,是迎着星辉余波冲上去!“云逸!你疯了?!”苏婉清失声喊。
那星辉像找到了出口,疯狂钻进云逸身体里。他的皮肤瞬间变得透明,能看见骨头和经脉,里面像有无数小星星在撞,有的亮,有的灭。他的眉头拧成死结,嘴角却抿得很紧,脸上是疼,可眼神里还有点……贪?像在抢什么重要的东西。
几息后,星辉余波过了。骨舟还在,可云逸站在船头,身上的光变了——不再是纯纯的白,多了点暗,像把星空的废墟装在了里面。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里飘着一小团星辉,时而亮,时而暗,像有无数小魂在里面动。
“星辰在死。”云逸的声音有点怪,像有好几个人在说,“我能感觉到,它们疼,还不甘。”他抬头看向星礁迷城,那里的星光已经暗了,只剩堆破碎的轮廓,像座坟墓。“青帝在里面,在最深处。”他转向众人,眼神清明了些,却多了点冷,“得快点,有东西在让星辰‘溺’在血里。”
没人敢问他身上的变化。钱多多攥着剩下的灵石,赤焰握着剑柄,苏婉清调了调琴弦,墨渊修好了阵盘。骨舟又动了,朝着那座星辰坟墓驶去。血海还在翻涌,暗红的浆液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们,不远不近,像在等机会。
系统那句【一定要回来啊】,此刻像沉在血海里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他们要去救青帝,还要面对让星辰溺亡的东西,而他们的队友,刚刚吞了一片带着绝望的星光——接下来,到底是找到生路,还是跟着星辰一起,沉在这片血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