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号悬浮于寂寥虚空,仿佛时间也随之凝滞。方才揭示的真相过于沉重——终焉之海并非天外邪魔,而是“生灵祖庭”自我割舍的、病变坏死的庞大残躯。它所行的一切掠夺与欺骗,竟源于一种对“完整”或对“源头”的、扭曲到极致的疯狂渴望。
那惊鸿一瞥的“摇篮”影像,那宁静、创造、守护的意志,与终焉之海的贪婪死寂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中。
“它…在哭…”诗凤忽然低声说,眼中含着泪光,她的共情能力让她感受到了那记忆碎片中蕴含的、跨越百万年的悲恸与无奈——无论是被抛弃的,还是被迫抛弃的。
“现在不是哀悼的时候。”素空的声音依旧硬朗,却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沉重,“那鬼东西可不会因为身世可怜就放下筷子。它现在更想吃掉我们,还有它那‘摇篮’里剩下的兄弟姐妹。”
现实的确如此。知晓了终焉之海的本质,并未减弱其威胁,反而让它更加可怕——因为它并非无根之木,它的力量源自一个曾经辉煌无比的文明遗产,它的执念跨越了亘古时光。
就在这时,素空猛地抬起头,眼中数据流飞速闪过:“那个信号!银河边缘的微弱信号!又出现了!持续时间0.7秒,强度略有提升,模式分析…与‘摇篮’能量特征匹配度上升至9.3%!”
墨提斯将信号源区域放大。那是一片被标注为“虚空回廊”的星域,常规星图显示那里空无一物,只有紊乱的时空背景辐射。但此刻,在那片虚无之中,确实有一个微弱到极致的光点在闪烁,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却顽强地一次次重新亮起。
“它…在呼唤…”永美忽然按住心口,那里传来一阵奇异的悸动,并非来自手腕的标记,而是源于她融合了浪涌祝福的生命本源,“很微弱…很痛苦…但很…纯粹。”
林辰手中的星种也似乎被触动,光芒虽然依旧不如全盛时期,却变得柔和而坚定,微微偏向那信号传来的方向。
希望,如同黑暗深空中一颗渺茫的星辰,虽然遥远,却真实存在。
抉择摆在面前。
一方是谨慎与理智:星火号受损严重,永美状态未明,终焉之海的威胁如芒在背。贸然前往一个未知且信号微弱的区域,极可能是自投罗网,甚至是终焉之海利用他们对“摇篮”的渴望设下的新陷阱。最稳妥的方案是寻找一个安全区,彻底修复飞船,从长计议。
另一方是直觉与责任:那信号可能是“摇篮”残存的最后呼救,是理解终焉之海、乃至找到真正对抗或净化其方法的唯一线索。每一次闪烁都可能是一次濒死的挣扎,他们可能没有时间等待。更何况,星种与永美的感应,都指向那里。
船舱内陷入沉默。每个人都在权衡。
最终,林辰缓缓开口,目光扫过同伴:“我们从地球飞出,穿越星海,不是为了躲避。我们寻找灵光蕨,寻找盟友,是为了找到答案,为了守护还存在的‘鲜活’。”他看向那星图上微弱的光点,“那下面,可能是一个答案,也可能是一个更深的绝望。但如果我们因为害怕而转身离开,我们和那些只顾躲避终焉之海的文明,又有什么区别?”
“去看看。”永美轻声却坚定地附和,“如果那里真的有‘摇篮’的余烬,我不能装作听不见。”
素空咧嘴一笑,扛起金箍棒:“管它是陷阱还是馅饼,打过去瞧瞧就知道了!躲躲藏藏,俺老孙早腻歪了!”
诗凤和素空也相继点头。
目标确定:银河边缘,“虚空回廊”,微光闪烁之地!
星火号调整航向,引擎发出过载的低吼,化作一道流星,义无反顾地驶向那片理论上空无一物的星域。
航行是漫长而压抑的。越是靠近“虚空回廊”,周围的时空越是紊乱,常规物理法则时灵时不灵,仿佛航行在噩梦的边缘。他们不得不依靠素空的直觉、永美的感应和星种的微光来校正方向。
终于,他们穿透了一层无形的、扭曲的时空薄膜。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呼吸一滞。
没有星辰,没有星云。
只有一片无比广阔、由破碎的世界树残骸、凝固的能量泪滴以及无数静止的、保持着最终时刻惊恐或祈祷姿态的灵体化石构成的、漫无边际的…
宇宙坟场。
而在坟场的中央,悬浮着一颗微小、黯淡、布满了裂痕、却依旧散发着微弱温暖光晕的…
水晶残片。
那残片如此渺小,与其说是“摇篮”,不如说是巨大爆炸后残存的最后一块碎片。
它,就是信号的源头。
而那微光,并非希望的光芒,更像是一个文明彻底毁灭前,留下的…
最后一句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