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辞!阿辞!”
林婉儿气喘吁吁地跑进翠微宫的小院,连礼仪都顾不上,一把抓住正在晾晒书卷的沈清辞的手腕。
她的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慌。
沈清辞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卷,将她拉到僻静处:“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我听到了一些话...”林婉儿的声音发抖,紧紧攥着沈清辞的衣袖,“关于...关于沈将军的案子...”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立即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这才压低声音:“你慢慢说,到底听到了什么?”
林婉儿深吸几口气,勉强平复呼吸:“今日我去尚衣局送洗净的衣物,路过御花园假山时,听见两个人在说话...他们背对着我,我没看清是谁,但听声音像是宫里的老人...”
“他们说了什么?”沈清辞急切地问。
“一个人说...说沈将军战死那场战役,边关送来的军报有问题...”林婉儿努力回忆着,“另一个人说‘那份军报早就处理干净了,谁会知道是伪造的’...”
伪造的军报!沈清辞浑身发冷,紧紧抓住林婉儿的手:“他们还说了什么?”
“然后第一个人说‘周尚书做事向来稳妥’,第二个人笑了声,说‘要不是他在军饷上做手脚,咱们也没这个机会’...”林婉儿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听着害怕,就赶紧跑开了...”
沈清辞站在原地,脑中飞速运转。周尚书...周崇年!果然与他有关!
“阿辞,你没事吧?”林婉儿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沈清辞强自镇定:“我没事。婉儿,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林婉儿重重点头:“我明白。可是...阿辞,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沈将军真的是被冤枉的?”
沈清辞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现在你快回浣衣局,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送走林婉儿后,沈清辞独自站在院中,心中波涛汹涌。这是她第一次直接听到关于父亲冤案的线索,虽然零碎,却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
周崇年在军饷上做手脚,伪造军报...这些若都是真的,那父亲的死就绝非战败那么简单!
“站在这里发什么呆?”
萧彻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沈清辞吓了一跳,慌忙转身行礼:“殿下。”
萧彻打量着她苍白的脸色:“出什么事了?”
沈清辞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她将林婉儿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林婉儿的名字。
萧彻听罢,神色凝重:“这些话你还对谁说过?”
“没有,只告诉了殿下。”
“很好。”萧彻颔首,“记住,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殿下认为这些话可信吗?”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萧彻眸光深邃,“不过,单凭这几句话,还不足以证明什么。”
沈清辞急切地道:“可是这证实了周崇年确实与父亲的死有关!”
“证实?”萧彻轻笑,“就凭两个不知名的人的对话?在朝堂上,这连证据都算不上。”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沈清辞头上。她不得不承认萧彻说得对,仅凭几句偷听来的话,确实什么都证明不了。
“那奴婢该怎么办?”
“等。”萧彻淡淡道,“既然有了线索,就不怕查不到证据。但现在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沈清辞咬紧下唇:“可是...”
“没有可是。”萧彻打断她,“沈清辞,你要记住,在这深宫之中,耐心往往比勇气更重要。”
他说得对。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奴婢明白了。”
萧彻满意地点头:“明白就好。三日后宫中设宴,周崇年也会出席。到时,自有你查证的机会。”
“殿下的意思是...”
“到时你就知道了。”萧彻卖了个关子,“现在,去帮本王准备明日觐见的朝服。”
“是。”
沈清辞福身告退,心中却难以平静。父亲冤案的线索近在眼前,她却只能按捺住冲动,这种感觉让她备受煎熬。
当晚,沈清辞辗转难眠。她起身点亮油灯,取出父亲注释的那本《孙子兵法》,翻到“用间篇”。
父亲在“生间”处批注:“欲知敌情,必用间也。”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朝中之敌,宜用反间。”
沈清辞轻抚这行字迹,眼中渐渐清明。父亲早就明白,要对付朝中的敌人,必须善用反间计。或许...她应该从周崇年身边的人入手。
次日,沈清辞借口去尚宫局领取物品,特意绕道经过周崇年女儿周雨柔居住的玉荷轩。她记得萧彻说过,周雨柔与父亲不同,心地纯善。
果然,在玉荷轩外,她看见了正在赏荷的周雨柔。这位周小姐年方二八,容貌清秀,眉宇间带着几分忧郁。
“奴婢见过周小姐。”沈清辞上前行礼。
周雨柔转过身,温和地笑了笑:“你是?”
“奴婢是翠微宫的阿辞,前日偶得小姐遗失的玉佩,特来归还。”沈清辞取出那日萧彻给她的玉佩,双手奉上。
周雨柔眼睛一亮:“这玉佩...我以为找不回来了!多谢你!”
她接过玉佩,仔细端详,确认无误后,对沈清辞更加亲切:“你是在九殿下宫中当差?”
“是。奴婢是翠微宫的掌事宫女。”
周雨柔点点头,忽然压低声音:“我听说前日苏小姐在翠微宫闹得不愉快,你没事吧?”
沈清辞心中一动,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劳小姐挂心,奴婢没事。”
“苏明月那个性子...”周雨柔摇摇头,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厌恶显而易见。
沈清辞趁机道:“奴婢听说周小姐与苏小姐素有往来...”
“那是父亲的意思。”周雨柔语气转冷,“我向来不喜欢她那般张扬的性子。”
两人又聊了几句,沈清辞敏锐地察觉到周雨柔对父亲的行事颇有微词,却碍于孝道不便多言。
回到翠微宫时,萧彻正在院中练剑。见沈清辞回来,他收剑入鞘,状似随意地问:
“去见周雨柔了?”
沈清辞心中一惊:“殿下怎么知道?”
“这宫中,还没有本王不知道的事。”萧彻用汗巾擦拭着额角的汗水,“如何?”
“周小姐似乎...与周尚书并不亲近。”
“意料之中。”萧彻将汗巾递给一旁的太监,“周崇年为了攀附三皇兄,硬要把女儿许配给三皇兄的表侄,周雨柔自然不快。”
沈清辞恍然大悟。难怪周雨柔眉宇间总带着忧郁,原来是因为这门不如意的亲事。
“或许...我们可以从周小姐那里得到帮助?”
萧彻挑眉:“你想利用她?”
“不是利用,是合作。”沈清辞纠正道,“周小姐显然也不满周尚书的所作所为,或许她愿意帮助我们。”
萧彻沉思片刻,摇头:“现在还不到时候。周雨柔再不满,也不会轻易背叛父亲。贸然接触,反而会坏事。”
沈清辞不得不承认萧彻考虑得更加周全。
三日后,宫中设宴。沈清辞作为翠微宫的掌事宫女,随萧彻一同出席。她特意留意周崇年的动向,果然见他与几个官员窃窃私语,神色诡秘。
宴至中途,周崇年借故离席。沈清辞得到萧彻的示意,悄悄跟了上去。
周崇年并没有去更衣,而是绕到御花园的假山后,与一个身着斗篷的人会面。沈清辞躲在不远处的树丛后,屏息倾听。
“...边关那边已经打点好了,不会有人怀疑。”这是周崇年的声音。
“军报呢?”另一个声音问道,嗓音低沉沙哑,沈清辞觉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早就处理干净了。沈毅一死,谁还会查这些陈年旧事?”
沈清辞浑身一震,险些发出声响。她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不要大意。”那个声音警告道,“我听说九皇子最近在查这件事。”
周崇年嗤笑:“一个闲散皇子,能掀起什么风浪?再说,他母亲还在我们手里...”
沈清辞心中巨震。贤妃!他们用贤妃来威胁萧彻?
就在这时,一只野猫突然从树丛中窜出,弄出了声响。
“谁在那里?”周崇年厉声喝道。
沈清辞心中一紧,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就在她准备现身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从身后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入更深的阴影中。
“别出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萧彻。
周崇年和那个神秘人搜寻无果,很快就离开了。待他们走远,萧彻才松开手。
“你太大意了。”他语气冰冷。
沈清辞惊魂未定:“殿下,他们提到了贤妃娘娘...”
“本王知道。”萧彻打断她,“所以更不可以打草惊蛇。”
他拉起她的手:“走吧,该回宴席了。”
沈清辞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原来萧彻一直生活在这样的威胁之下,难怪他行事如此谨慎。
而前方的路,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