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三皇子最近与周尚书往来密切,似乎在筹划什么。”
忠叔躬身立在书房中,向正在作画的萧彻禀报。
萧彻笔锋未停,淡声道:“周崇年这个老狐狸,终于坐不住了。”
“还有一事...苏太傅前日向皇上进言,说殿下您整日游手好闲,不堪大任。”
萧彻轻笑一声,笔下牡丹渐成:“苏太傅这是替他的好女婿三皇子铺路呢。”
忠叔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直说便是。”萧彻放下笔,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手。
“是关于浣衣局那个宫女...沈清辞。”
萧彻动作微顿,抬眸:“她怎么了?”
“老奴按殿下吩咐,派人暗中观察。这个沈清辞,确实不简单。”忠叔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她在浣衣局这般艰苦环境下,不仅从未抱怨,还暗中收集各方情报。更奇怪的是,她似乎会武。”
萧彻挑眉:“会武?”
“前日浣衣局有个宫女失足落井,众人都惊慌失措时,是她悄无声息地用晾衣绳将人拉了上来。那手法,绝非寻常女子能有。”
萧彻踱步到窗前,望向浣衣局的方向,眼前浮现出那双清澈却倔强的眼眸。
“将门虎女,会武也不奇怪。”他淡淡道,“可还有别的发现?”
“她似乎在暗中调查周尚书。”忠叔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这是我们在浣衣局截获的,应该是她想要传递出去的消息。”
萧彻接过纸条,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周府衣物有异,疑与北狄有关。”
他眸光一凝:“她倒是敏锐。”
“殿下,要不要阻止她?这样查下去,恐怕会打草惊蛇。”
“不必。”萧彻将纸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让她查。说不定,她能查出些我们都查不到的东西。”
“可是她的身份...”
“正因她的身份,有些事反而好办。”萧彻转身,“一个浣衣局宫女,谁会防备?”
忠叔会意:“殿下高明。”
“不过...”萧彻沉吟片刻,“还是要派人暗中保护,别让她真出了什么事。”
忠叔略显惊讶:“殿下对她...”
“她还有用。”萧彻打断他,语气淡漠,“沈毅一案牵连甚广,她或许是破局的关键。”
忠叔低头称是,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
待忠叔退下后,萧彻独自站在书案前,目光落在未完成的牡丹图上。
那双眼睛...
他想起那日在浣衣局,沈清辞与他对视时的模样。明明身处劣势,眼中却没有丝毫卑微,反而有种不容侵犯的傲气。
那不该是一个宫女该有的眼神。
更不该是一个罪臣之女该有的眼神。
“沈清辞...”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唇角微扬,“你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与此同时,浣衣局内,沈清辞正蹲在井边洗衣。
“阿辞,你听说了吗?”林婉儿凑过来,神秘兮兮地低语,“昨天有人在御花园看见九皇子和一个神秘女子私会!”
沈清辞搓衣的手微微一顿:“这与我们何干?”
“听说那女子蒙着面纱,但看身形气质,定是个美人。”林婉儿眨眨眼,“大家都在猜是谁呢。”
沈清辞垂眸,继续搓洗衣物:“皇子的事,不是我们该议论的。”
“你就是太死板了。”林婉儿嘟囔道,“不过说来也怪,九皇子都二十二了,还没立正妃,连个侧妃都没有。京城多少贵女盯着这个位置呢。”
沈清辞没有接话,心中却想起那日萧彻看她的眼神。
那般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这样的人,怎会如表面那般闲散无为?
“哎呀!”林婉儿忽然惊叫一声,“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清辞转头看去,只见林婉儿手中拿着一件宫装,衣襟处有一大块明显的污渍。
“这是李昭仪的衣裳!”林婉儿急得快要哭出来,“这污渍洗不掉了!要是被赵嬷嬷知道,我肯定要受罚的!”
沈清辞接过衣服仔细查看,那污渍呈深紫色,质地特殊。
这是...紫金墨?
她心中一动,想起在仓库那本册子上看到的记录。
“别急,我有办法。”她轻声安慰林婉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
“这是什么?”林婉儿好奇地问。
“一些去污的药粉。”沈清辞撒上药粉,轻轻揉搓,那污渍果然渐渐淡去。
这是她根据父亲留下的医书自制的去污粉,本是备着应急,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阿辞,你真厉害!”林婉儿破涕为笑,“这下有救了!”
“不过这墨迹...”沈清辞盯着那淡去的污渍,若有所思。
“怎么了?”
“没什么。”沈清辞摇摇头,“快去把衣服晾上吧,要开饭了。”
林婉儿欢天喜地地去了,沈清辞却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
紫金墨,北狄特产。李昭仪是周崇年的远房表亲,她的宫装上怎会有北狄的墨迹?
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当晚,沈清辞借口整理仓库,再次潜入那个存放旧物的房间。
这一次,她目标明确,直接找到那本记录册,翻到关于李昭仪的部分。
果然,近三个月来,李昭仪送洗的衣物上多次出现紫金墨的污渍。而且时间都很巧合,都是在每月的十五左右。
每月十五...是各宫妃嫔允许家人进宫探望的日子。
沈清辞心跳加速。难道周崇月是通过李昭仪,与北狄传递消息?
她正沉思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
她迅速吹灭油灯,闪身躲到一堆杂物后面。
仓库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黑影闪身而入。借着月光,沈清辞看清来人身形高大,动作矫健,绝非普通宫人。
那人在仓库中翻找片刻,最终停在她刚才所在的位置,拿起那本记录册。
沈清辞屏住呼吸,心中警铃大作。这人是谁?为何也对这本册子感兴趣?
就在她思索间,那人忽然转头,目光直射她藏身之处。
“谁在那里?”声音低沉有力。
沈清辞心知躲不过,正欲现身,却听见外面传来赵嬷嬷的声音:
“谁在仓库里?快出来!”
那黑衣人身形一闪,迅速从窗口跃出,消失不见。
仓库门被推开,赵嬷嬷举着灯笼走进来,看见站在那里的沈清辞,顿时大怒:
“阿辞!你在这里做什么?”
“奴婢...奴婢来取皂角。”沈清辞急中生智,拿起一旁放皂角的篮子。
赵嬷嬷狐疑地打量她:“取皂角需要鬼鬼祟祟的?我明明听见有说话声!”
“是奴婢在自言自语。”沈清辞垂首道,“奴婢家乡有个习惯,做活时会哼小曲解闷。”
赵嬷嬷将信将疑,四下查看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冷哼道:“以后晚上不准单独来仓库!听见没有?”
“是。”沈清辞恭敬应道。
走出仓库时,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窗口,心中疑虑更深。
那个黑衣人,究竟是谁?
为何会对那本记录册感兴趣?
而此刻,远在书房中的萧彻,正听着暗卫的禀报。
“...属下赶到时,她已经在那里了。为避免暴露,只得先行撤离。”
萧彻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正是那日他从苏明月手中拿回,沈清辞的那枚家传玉佩。
“她可是发现了什么?”
“看样子是的。她似乎对那本记录册很感兴趣,特别是关于李昭仪和周尚书的记录。”
萧彻眸光微闪:“看来,她比我想象的还要敏锐。”
“殿下,要不要采取行动?万一她打草惊蛇...”
“不必。”萧彻摆手,“既然她有此能耐,不如...给她行个方便。”
暗卫不解:“殿下的意思是?”
萧彻唇角微扬:“把周崇年与北狄往来的证据,悄悄送到她能看到的地方。”
“这...太危险了吧?”
“风险与机遇并存。”萧彻起身,走到窗前,“要想钓大鱼,总得下点饵。”
“那沈清辞...”
“她不是普通的鱼。”萧彻望着夜空中那轮明月,眼前又浮现出那双倔强的眼眸,“她是能掀翻这潭死水的蛟龙。”
而此刻的沈清辞,对此一无所知。
她躺在硬板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心中反复思量着今晚的遭遇。
那个黑衣人,那本记录册,紫金墨,周崇年,李昭仪...
这一切之间,必定有着某种联系。
而她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个联系,揭开父亲冤案的真相。
无论前路多么艰险,她绝不会放弃。
那双清澈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坚定的光。
夜还很长,而她的征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