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帅瘫在沙发上，眼底布满红血丝，脸上的泪痕早已干涸，只留下浅浅的印记。他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光影，脑子里依旧乱糟糟的。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屏幕上跳动着“方源”两个字，后面还跟着个咧嘴笑的表情，那是当年两人互备注时特意加上的，透着股少年人特有的张扬。
吴帅愣了一下，指尖划过屏幕接起电话，声音沙哑得厉害：“喂？”
“我靠！吴帅？你嗓子怎么回事？被人掐了还是昨晚哭了？”方源的大嗓门透过听筒炸开来，还是当年那副咋咋呼呼的样子，“我说你小子，电话接得还这么磨磨唧唧，几周不见是不是把你兄弟我忘了？”
吴帅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没忘，刚醒，嗓子有点干。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
“能有啥事！好事啊！”方源的声音里满是兴奋，“咱们高中班要搞同学聚会了！你没看班级群吧？老班长洪亭昨天就在群里吆喝了，今天中午，在市中心那家望江楼，好多人都答应了，连商心慈都说是要去呢！”（别问我洪亭咋出来的，兴许越狱出来的）
“同学聚会？”吴帅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就想拒绝，“我就不去了吧，最近挺忙的，走不开。”
他现在实在没心思应付一堆老同学，更何况，他怕在聚会上再遇到泰琴。昨天的重逢已经让他乱了阵脚，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她，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么多年的缺席和如今的境遇。
“忙个屁！”方源直接打断他，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熟稔，“我告诉你，必须来！咱们同学多少年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4年前。这次说什么也得好好聚聚，不醉不归！”
吴帅沉默了片刻，脑海里突然闪过高中时的画面——他和方源在操场上勾肩搭背地跑步，在教室里偷偷传纸条，在方源的书店里一起搬书、一起偷懒……那时候的日子简单又纯粹，没有这么多的纠结和烦恼。
“再说了，”方源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点试探，“这次聚会，好多老同学都来，说不定……泰琴也会去呢？”
“泰琴”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吴帅的心里，他的呼吸骤然一滞。是啊，他心里其实是想见她的，想亲口问问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想把当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解开的误会，都弄明白。
“我……”吴帅喉结动了动，心里的挣扎几乎要溢出来。
“别我我我了！”方源趁热打铁，“就这么定了！中午10点哦，望江楼三楼包厢，你要是敢不来，我就直接把你给炼了！”
听着方源熟悉的威胁，吴帅忽然笑了，那是昨晚到现在，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点暖意的笑。他想起高中时，方源也总这样威胁他，比如“你不陪我去打球，我就把你藏起来的漫画书给老师”，比如“你不帮我写作业，我就把你喜欢泰琴的事告诉全班”。
“行，我去。”
“这才对嘛！”方源立刻欢呼起来，“我就知道你够意思！对了，你现在跟紫薇谈上了吧？，聚会的时候带过来呗，让兄弟们见见，也让我们放心。”
吴帅的目光飘向卧室的方向，心里涌上一阵愧疚。紫薇那么好，他却一直瞒着她关于泰琴的事。或许，带她去参加聚会，也是一种表态，是时候让她走进自己的过去，也让自己彻底面对那些尘封的回忆了。
“好，我问问她愿不愿意去。”吴帅轻声说。
“必须愿意啊！这么多老同学，热闹得很！”方源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几句，叮嘱他一定要准时到，又聊了些当年的趣事，才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吴帅坐在沙发上愣了一会儿，心里的茫然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期待取代。他站起身，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门。
紫薇还在睡着，眉头微微舒展开来，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意，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她脸上，柔和得不像话。吴帅看着她，心里的愧疚更深了。昨天让她受了委屈，今天一定要好好补偿她。
他轻轻带上门，转身走进厨房。冰箱里还有新鲜的鸡蛋、牛奶和面包，还有紫薇喜欢吃的小番茄。他挽起袖子，开始准备早餐。
先把牛奶倒进小锅里，开小火慢慢加热，然后拿出鸡蛋，打在碗里，加一点点盐搅匀。平底锅烧热，刷上一层薄油，把蛋液倒进去，煎成一个金黄的蛋饼，边缘微微翘起，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接着，他又拿出几片全麦面包，放进面包机里烤得酥脆，然后切了些小番茄，摆成好看的形状。最后，把热好的牛奶倒进杯子里，撒上一点点枸杞，早餐就做好了。
他把早餐端到餐桌上，刚摆好，就听到卧室里传来轻微的动静。紫薇揉着眼睛走出来，头发有点乱糟糟的，眼神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茫，像只可爱的小猫。
“早啊。”紫薇看到他，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走到他身边，习惯性地往他怀里靠了靠，“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我都没听见动静。”
“刚起来没多久。”吴帅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声音温柔，“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做噩梦？”
紫薇摇摇头，仰起脸看着他，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眼角的红血丝：“你昨晚没睡好吗？眼睛都红了。是不是因为我说的话让你不舒服了？”
“没有。”
“你心里有事，慢慢想，我等你愿意告诉我。对了，这早餐是你做的吗？看起来好好吃！”
她拉着吴帅走到餐桌前，看着金黄的蛋饼、酥脆的面包和冒着热气的牛奶，眼睛里满是惊喜：“哇，你还会做早餐呀？我以前都不知道。”
（陷入一段回忆）那是高二的冬天，泰琴总在早读课上偷偷啃干硬的面包，问起时只说家里忙，没来得及做早餐。他看着她咬得腮帮鼓鼓的样子，心里又疼又急，趁周末偷偷跑去找了表姐，缠着她教自己做蛋饼。表姐笑话他“铁树开花”，他却学得格外认真，记着她不吃葱蒜，特意叮嘱表姐少放盐，煎的时候要小火慢烘，把边缘煎得微微发脆——那是他偶然发现，泰琴吃饼干总爱挑最脆的边角。
第一次把保温盒装着的蛋饼带去学校，他假装不经意地放在她桌角：“我妈做多了，吃不完浪费。”泰琴愣了愣，打开盒子时，热气裹着蛋香飘出来，她抬眼看他，眼睛亮得像星星，小口小口吃着，连说“好吃”。那之后，他总借着“妈妈做多了”的由头给她带早餐，直到后来她开始在校门口卖饼干，手里有了点零花钱，才笑着说“不用啦，我现在能自己买热乎的”。
“之前忙，没机会做。”吴帅笑着帮她拉开椅子，“快尝尝，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紫薇拿起叉子，叉了一小块蛋饼放进嘴里，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好吃！太好吃了！蛋饼嫩嫩的，还有点咸淡，特别香。”
她又喝了一口牛奶，满足地叹了口气：“牛奶也是温温的，刚好喝。吴帅，你也太厉害了吧！”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吴帅心里的愧疚稍微减轻了一些。他也拿起面包，慢慢吃着，一边吃一边说：“对了，刚才方源给我打电话，说中午高中同学聚会，让我去。”
“同学聚会呀？”紫薇抬起头，眼里带着好奇，“是你经常提起的那个好哥们方源吗？”
“嗯，就是他。”吴帅点点头，“我们高中的时候是同桌，关系特别好，他后来开了家书店，你还记得吗？”
“记得呀，你跟我说过。”紫薇笑着说，“那挺好的呀，挺多老同学好久不见了，是该聚聚。你打算去吗？”
“我答应他了。”吴帅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试探，“他还让我带你一起去，让兄弟们见见你。你……愿意去吗？”
紫薇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当然愿意啦！我还挺想看看你高中时的样子，也想认识认识你的好朋友呢。不过，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呀？”
“不会，他们都很欢迎你。”吴帅松了口气，心里暖暖的，“一会我请个假，咱们好好打扮一下，一起去。”
“好呀！”紫薇兴奋地拍了拍手，“那我得提前准备一件好看的裙子，不能给你丢脸呀。”
“你怎么样都好看。”吴帅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认真地说。
紫薇的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小声说：“你就会说好听的。对了，你的老同学里，有没有你以前提起过的……泰琴呀？”
吴帅的动作顿了一下，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想到紫薇会突然提起泰琴，或许是昨天他的反应太明显，让她记在了心里。
他没有隐瞒，轻轻点了点头：“嗯，她也是我的高中同学，方源说，她可能也会去。”
紫薇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没有责怪，只有温柔和理解：“没关系，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要是想解开什么心结，这次聚会也是个好机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听着紫薇的话，吴帅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握住她的手，用力攥了攥，声音带着点哽咽：“紫薇，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呀。”紫薇笑了笑，拿起一块小番茄放进他嘴里，“快吃吧，早餐都要凉了。吃完我们今天再去逛逛好不好？昨天光顾着看文创店了，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呢。”
“好，都听你的。”吴帅点点头，心里的阴霾似乎散去了一些。
方源家的客厅里，阳光把地板晒得暖融融的，婴儿床里的小家伙睡得正香，小嘴巴微微嘟着，偶尔发出两声轻哼。商心慈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拂过儿子柔软的胎发，眼神里满是不舍，眉头微微蹙着，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么小就离开妈妈，会不会哭呀？万一饿了怎么办？尿布湿了也没人及时换……”
方源收拾完自己，凑到床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祖宗，你都念叨半小时了！夏琳和武庸、商青青都在这儿呢，三个大人看一个娃，还能出岔子？再说了，咱就去吃顿饭，顶多两三个小时就回来，快别磨蹭了，再晚该赶不上聚会了！”
“可他还没满月呢……”商心慈还是不放心，伸手想把儿子抱起来再哄哄，被方源一把拉住。
“别抱了，越抱越舍不得。”方源无奈地笑了笑，“你放心，夏琳细心，武庸力气大，商青青又会逗孩子，他们仨看着，比咱俩都靠谱。”
话音刚落，夏琳就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心慈姐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从小就带邻居家的弟弟妹妹，换尿布、冲奶粉我都会，保证把小宝贝照顾得妥妥帖帖的，等你们回来，一定还能看到他睡得香着呢！”
商青青也跟着点头：“是啊，心慈姐，你跟方源哥放心去聚会吧，我们仨在这儿守着，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给你们打电话。再说了，小家伙这么乖，肯定不会闹事的。”
武庸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个拨浪鼓，笑着说：“就是，你俩别耽误时间了，同学聚会难得一聚，快去快回，我们帮你把娃看好！”
商心慈看着三人诚恳的样子，又低头看了看儿子恬静的睡颜，终于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那……那我就交给你们了。奶粉在厨房的柜子里，温水我已经晾好了，要是他醒了，先试试要不要喝奶，换尿布的话……”
“知道知道！”方源连忙打断她，“你都说八百遍了，快收拾东西，咱该走了！”
商心慈这才起身，快步走向卧室去换衣服。方源跟过去，压低声音对她说：“对了，这次聚会，我朴素点去，你张扬点。”
商心慈换衣服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着他：“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想测试测试人心。”方源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这么多年没见，谁知道有些老同学会不会变成势利眼？我打算装扮成环卫工人，骑自行车去，看看他们见了我这副样子，会是什么反应。”
商心慈愣住了：“环卫工人？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夸张，这样才真实。”方源笑着说，“到时候吃饭的时候，咱俩保持点距离，分开坐，你张扬点打扮，名牌豪车正常开，别跟我表现得太熟，也别问我为什么，就当不认识我这个人，行不行？”
商心慈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想了想，随即乖巧地点了点头：“行，我听你的，哦对了，大伯前些天不是提拔你做了一个副厅的职位吗，不怕人认出来吗？”
“啊……这个再说，你快点换，我去拿我的‘装备’，自行车我都提前停在楼下了，保证没人认出我。”
说着，方源转身走出卧室，从阳台的柜子里翻出一套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还有一顶鸭舌帽和一副手套，快速换了起来。换完之后，他对着镜子照了照，脸上沾了点灰，压低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看起来还真像个常年在外干活的环卫工人。
商心慈换好一套名牌裙子，精致妆容，17岁模样，走出卧室看到方源这副样子，忍不住捂嘴笑了：“你这打扮，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那可不，专业的。”方源拍了拍胸脯，“记住啊，到了那儿别理我，就当咱俩是陌生人。走，咱出发，别让老同学们等急了。”
商心慈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婴儿床里的儿子，轻声说：“宝贝，妈妈很快就回来，乖乖听话哦。”
夏琳连忙说：“心慈姐姐，快去吧，路上小心点，放心吧！”
方源拉着商心慈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叮嘱：“商青青，武庸，夏琳，娃就拜托你们了，有情况随时打电话！”
“放心吧，一路顺风！”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关上门，方源对商心慈说：“我骑自行车先走，你开车去，望江楼三楼包厢，咱们到那儿见。记住，分开坐，别认我。”
“知道了。”商心慈点点头，看着方源蹬着一辆旧自行车，穿着蓝色工装，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既觉得好笑，又有点期待聚会的场景。她拿出手机，叫管家张柱送来辆车，心里琢磨着，不知道这次同学聚会，会遇到哪些老熟人，又会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