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的手指轻轻拂过玉简边缘,那上面蜿蜒的蛇形纹路微微一颤,向南偏移了半寸。他没有说话,只是将玉简按在地面,指尖凝聚灵力,在沙地上勾勒出一道淡金色的线条,顺势把昨日推演过的合击节奏也一并画入其中。风从断墙的缝隙间钻入,吹散了些许痕迹,但他并不急于补全。
“方向定了。”他抬起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南边三百里,山脊断裂带。”
灵悦睁开眼,剑未动,目光却落在他左耳那颗小小的朱砂痣上——此刻它正微微发亮,仿佛体内符文仍在回应某种遥远的牵引。她没问缘由,只淡淡道:“三日内必有雷雨,若要进山,得赶在前夜动身。”
墨玄懒洋洋地倚在墙上,手里转着酒葫芦,嗤笑一声:“就凭这玉简上像虫爬出来的痕迹?万一是个陷阱,咱们四个还不够别人塞牙缝。”
“不是陷阱。”苏璃轻声开口,脚踝上的铃铛轻轻晃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响,“昨晚我的银簪吸了一整夜的凉气,说明那地方有阴脉外溢。活人进去会冷得刺骨,死物反倒能存住温度。”
云逸点头:“所以不能久留。一旦进入,最多两个时辰,必须撤离。”
四人围坐一圈,中间是云逸以灵力绘出的简易地形图。他用指节敲了敲几处凹陷之地:“通常这类废弃遗迹存在三种危险——守门之物、机关阵法,以及环境本身。”
“我来说。”灵悦开口,声音清冷,“最棘手的是机关。我在藏书阁翻阅过一些残卷,上古大能设阵,常以心念掌控杀机。你走对了路,它便不动;可一旦生出贪念、杀意,甚至心跳快上半拍,都可能触发反噬。”
墨玄翻了个白眼:“你还真信这些老掉牙的说法?要是真靠‘心静如水’才能过关,那你第一个被拦在外面——上次切菜剁到手指都没眨眼,谁信你能静心?”
灵悦冷冷扫他一眼:“至少不会像某人,炼丹炸了三次炉子还嘴硬说是‘实验性突破’。”
“那是为了测试极限!”墨玄梗着脖子反驳,“再说了,我要真不行,你们早被毒雾熏成腊肉了。”
苏璃忍不住掩唇一笑:“可别忘了,上次迷宫里是谁撞上幻阵,抱着柱子喊娘?”
“那是意外!”墨玄猛灌一口灵液,脸都红了,“而且那柱子……真的挺像我家老宅厅堂的梁……”
云逸并未理会他们的斗嘴,闭目凝神片刻,再睁眼时,眸底掠过一丝淡淡的金光:“刚才演练时,我们的灵力节奏与玉简上的符文跳动完全一致。这不是巧合。我怀疑,这座遗迹本身带有意识,或被人留下了一缕意志,正在监控每一个接近的人。”
三人同时安静下来。
“你是说……它一直在看着我们?”苏璃的声音低了几分。
“不止是看。”云逸抚过玉简,神情凝重,“它在记录。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灵力波动,都被记了下来。就像昨夜演练,我们越默契,它的反应就越明显。”
墨玄收起嬉笑神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最长的那把匕首:“那就意味着,只要踏进去,所有动作都会被预判。正面强攻等于送死。”
“所以不能硬闯。”云逸摊开手掌,掌心浮现出一个微型阵图,“进去之后,灵悦主守,她的剑意最稳,能在关键时刻稳住局面;墨玄负责干扰,用音爆丹打乱节奏,防止被锁定模式;苏璃居中预警,一旦察觉心神异常,立刻示警。”
“那你呢?”灵悦问。
“我在最后。”云逸收回手,阵图缓缓消散,“如果前面失控,我来断后。”
墨玄皱眉:“你每次都把自己放在最后,真出事了谁救你?”
“没人救。”云逸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是负责拖时间的人。”
空气仿佛骤然沉了下来。
苏璃默默抬起手,取下发间一根银簪。指尖轻轻一折,簪尖应声而断,随即融入地面的阵眼之中。一圈极淡的光晕扩散开来,如同水面泛起的涟漪。
“这是我七根银簪里最强的一根。”她说,“现在它成了结界核心,能扛一次精神冲击。但只能用一次。”
灵悦沉默片刻,伸手解下剑穗上的青玉铃铛,轻轻放在阵图画定的中心位置。
“这是哑奴给的护魂铃。”她声音很轻,“危急时摇一下,我能听见。”
墨玄盯着她们的动作,脸色微变,咬了咬牙,猛地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瓶,扔进阵眼范围:“九转焚心液,两瓶。别问我怎么攒下来的,反正现在归团队了。”
云逸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将铃铛和药瓶的位置重新调整,纳入整体布局。
“明天寅时出发。”他站起身,语气沉稳,“今晚谁都别离营地。养足精神,保持灵力充盈。路上不许单独行动,遇险以三短一长的灵力波动为信号。”
“非得这么紧张?”墨玄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比小孩子还难管。”苏璃笑着接话。
“你闭嘴。”墨玄瞪她一眼,“还有,明天进山能不能换身衣服?你这纱裙太晃眼,万一招来什么奇怪东西,我可不管你。”
“奇怪东西?”苏璃歪头看他,眼里带着几分狡黠,“比如蜘蛛?”
墨玄一愣:“你怕蜘蛛?”
“嗯。”她点头,表情认真,“一看到八条腿的就会僵住。”
墨玄咧嘴笑了:“有意思。等进了洞,我专门给你抓一只放袖子里。”
“你敢。”苏璃眼神微冷,发间剩下的六根银簪齐齐轻颤,仿佛随时要飞出去刺人。
云逸及时打断:“都别闹了。今晚轮值守夜,顺序照旧。我第一班。”
没人反对。
灵悦靠着石头坐下,剑横在膝上,闭目调息。墨玄靠墙吞下一粒养神丹,九把匕首环绕周身,轻轻震颤。苏璃盘膝而坐,纱裙铺展于地,摄魂铃静静垂落,无声无息。
云逸独自坐在阵眼中央,手中玉简再次泛起微光。那蛇形符文缓缓游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左手按在铃铛上,右手搭在剑柄,体内的符文随呼吸起伏,与另外三人之间那条看不见的联系再度交织在一起。
风掠过废墟,卷起一片碎叶。
忽然间,玉简猛地一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