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部落战士对这片林海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他们在盘根错节的古木与密不透风的藤蔓间穿梭,动作敏捷如猿猴,总能找到最隐蔽、最快捷的路径。李逸紧随其后,将身法施展到极致,才勉强跟上他们的速度,心中对这东荒土着的生存能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身后那令人心悸的“刮擦”声与冰冷嘶吼紧追不舍,但距离似乎在被逐渐拉远。那些被称为“晶煞”的怪物,似乎对这片区域有所顾忌,或者说,是被三名战士有意引导向了其他方向。
约莫奔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一片依山傍水的谷地出现在眼前。谷地中,搭建着数十座造型奇特的圆形屋舍,以粗大的原木为骨,覆盖着厚厚的、不知名的宽大树叶和兽皮。一些穿着类似皮甲、脸上涂抹油彩的男女老少正在谷中忙碌,见到三人带着一个陌生的外乡人归来,都投来好奇而警惕的目光。
谷地中央,矗立着一根高达十丈的图腾柱,柱身雕刻着日月星辰、山川走兽的图案,顶端镶嵌着一块磨盘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石,散发出一种宁静而古老的星辰波动,将整个山谷笼罩在内,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这里,便是他们的部落——星芒部落。
“乌木长老,青叶,石爪,你们回来了!这位是……”一名身材格外魁梧、脸上有着一道狰狞爪痕的中年壮汉迎了上来,他是部落的狩猎队长,岩山。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第一时间落在了李逸身上,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警惕。
为首的年长战士乌木喘了口气,快速解释道:“岩山队长,这位外乡人在林中被晶煞围困,我们碰巧遇上,他……他帮我们杀了一只晶煞,引开了巡猎者的注意。”
“他杀了晶煞?”岩山眉头紧锁,看向李逸的目光更加惊疑,“就凭他一个人?用的什么方法?”
那名叫做青叶的女战士,也就是之前被李逸所救的那位,补充道:“他很厉害,只用了一指,就点碎了晶煞的‘核心’。”她看向李逸的眼神,少了几分警惕,多了几分好奇与探究。
岩山和周围围拢过来的部落战士闻言,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晶煞的核心坚硬无比,寻常刀剑难伤,唯有部落传承的、以“星陨铁”和祖灵祝福打造的骨矛,才能勉强破开。这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年轻人,竟能一指碎核?
李逸能感受到他们目光中的怀疑与一丝隐隐的排斥。他并未解释,只是平静地站着,体内星殛之力缓缓流转,怀中的“定星”残镜传来一丝微弱的共鸣,似乎与那根图腾柱顶端的晶石产生了某种联系。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从最大的那座屋舍中传来: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让远道而来的客人进来吧。”
众人闻言,立刻收敛神色,恭敬地让开一条路。只见一名身着繁复鸟羽长袍、手持一根镶嵌着各色宝石木杖的老者,缓缓走出。他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但一双眼睛却清澈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他便是星芒部落的大祭司,苍岚。
苍岚大祭司的目光越过众人,直接落在李逸身上,尤其是在他怀中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年轻的旅者,欢迎来到星芒部落。我是部落的祭司,苍岚。”老者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身上,带着‘星’的气息,还有……古老守护者的味道。”
李逸心中微动,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礼:“晚辈李逸,见过大祭司。误入贵地,多谢几位战士相助。”
“相助是相互的。”苍岚大祭司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乌木三人,“若非你出手,青叶这孩子恐怕凶多吉少。请随我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转身走向那间最大的屋舍,李逸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跟了上去。
屋舍内部比想象中宽敞,陈设简单,地面铺着兽皮,中央燃烧着一簇永不熄灭的、跳动着星辉的篝火。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清香与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息。
“坐。”苍岚大祭司示意李逸坐在篝火旁的兽皮上,自己则坐在对面,将木杖横于膝前。
“李逸小友,若老朽所感不差,你怀中之物,可是与上古‘巡天’有关?”苍岚开门见山,目光灼灼。
李逸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位老祭司感知如此敏锐。他略一沉吟,并未完全隐瞒,点头道:“大祭司慧眼,此物确为巡天镜碎片。”
苍岚大祭司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喃喃道:“果然……传说竟然是真的……巡天的光辉,并未彻底熄灭……”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神色变得无比郑重,“小友可知,你带着它来到东荒,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请大祭司明示。”李逸沉声道。
“东荒,并非一片死寂之地。”苍岚的声音带着古老的韵律,仿佛在诉说部落代代相传的秘密,“在久远的过去,这里曾是‘巡天司’最重要的观测前哨之一,亦是抵御‘虚无之潮’——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归墟’——的最前线。”
他指了指屋外那根图腾柱:“那便是先祖得蒙巡天司遗泽,以一块‘观星石’为核心建立的‘祖灵柱’,它能汇聚星辰之力,庇护部落,驱散低阶的‘晶煞’与‘影傀’——也就是你们遇到的那些怪物。”
李逸恍然,原来那些晶煞和之前的暗影,都是归墟力量侵蚀下的不同变种。
“但自从上古之战,巡天司崩塌,观测前哨沉寂,东荒便失去了最大的庇护。”苍岚语气沉痛,“‘虚无之潮’的力量不断渗透,污染星辰,扭曲生灵,形成了如今遍布东荒的‘晶煞’、‘影傀’,以及更可怕的‘吞噬者’。它们如同瘟疫,不断蚕食着这片土地的生命力。”
“而我们这些残留的部落,便是依靠着先祖传承下来的、源自巡天司微末旁支的星纹之力与锻造技艺,以及这些残存的‘观星石’,才得以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艰难求生。”
他看向李逸怀中的残镜,眼神复杂:“巡天镜碎片重现,对于东荒而言,可能是一线希望,因为它拥有净化污染、稳定星轨的力量。但也可能招致更大的灾祸……‘源暗之眼’绝不会允许能威胁到它的力量复苏。你已经被盯上了,孩子。”
李逸默然。他知道大祭司所言非虚。从天元城开始,他就一直在被归墟势力追杀。
“晚辈来此,一是为了修复此镜,二是为了寻找失踪的‘观测者’。”李逸说出自己的目的。
“‘观测者’……”苍岚大祭司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化为深深的敬畏,“那是巡天司最高等的存在,记录真实,指引方向。他们的踪迹,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或许,只有在那些最深处的、被遗忘的巡天遗迹中,才能找到一丝线索。”
他顿了顿,手指在地面的兽皮上划过,勾勒出堪舆图上那片标记着“坠星裂谷”的区域:“若说东荒哪里最有可能存在完好的巡天遗迹,并且与你手中碎片产生强烈共鸣,老朽认为,非‘坠星裂谷’莫属。传说那里是上古时期一颗巡天司的‘核心星塔’坠毁之地,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星辰本源,但也……极度危险。不仅盘踞着最强大的晶煞与影傀,其地磁混乱,空间不稳,更有……某种古老的‘活’的诅咒。”
活的诅咒?李逸想起了神秘斗篷人的警告——“星骸是活的”。难道这诅咒与星骸有关?
“多谢大祭司告知。”李逸郑重道谢。这些信息,对他至关重要。
苍岚大祭司摆摆手,神色疲惫中带着一丝希冀:“不必言谢。若小友真能寻得遗迹,修复古镜,或许……真能为我东荒,带来一丝久违的光明。部落会为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一份更详细的通往裂谷边缘的地图,以及一些应对晶煞和恶劣环境的经验。”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以及部落战士的惊呼和兵刃出鞘的声音!
岩山队长猛地推门而入,脸色凝重无比:“大祭司!不好了!祖灵柱的光芒在急速黯淡!外围的防护屏障正在减弱!探测到大批晶煞和……和一只‘吞噬者’正在靠近!它们的目标,好像是……这里!”
苍岚大祭司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吞噬者?!它们怎么会离开自己的巢穴,主动攻击部落?!”
李逸也随之起身,他能感觉到,怀中的“定星”残镜正在微微发烫,镜面上那道黑色纹路似乎都活跃了几分,传递出一种混合着厌恶与警惕的意念。
是因为它吗?归墟的爪牙,是冲着巡天镜碎片来的!
他看向窗外,只见谷地上空,那根图腾柱顶端的观星石光芒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原本笼罩山谷的无形屏障也泛起了剧烈的涟漪,仿佛随时会破碎。而山谷之外,密林深处,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晶煞都要庞大、充满毁灭与吞噬欲望的恐怖气息,正如同滚滚乌云,压迫而来!
危机,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