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在李丰衣的一番操作下,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的崔寡妇,听到还得去衙门,一下子就慌了神。
她仰起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喊出的声音令人心碎:“星使大人...求求您...民妇真的不能去衙门啊!”
李丰衣叹息一声,接着柔声对她说道:“大姐,不要怕,只要耳坠不是你偷的,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会保你安然无恙的!”
崔寡妇哪里会相信他的话,先不说城里这群当差的,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就算运气好,遇到一两个心善的,也不敢为了她这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得罪布政使!
想到这儿,她甚至有些绝望了,浑浊的眼中残存的一点希冀,倏然熄灭。
“在下夜巡人李丰衣,”李丰衣目光扫过人群,声音陡然拔高,“在场诸位,可有人识得李某名号?”
一片短暂的寂静。
“李青天!”一声带着哭腔的童音率先炸响!
崔寡妇的那对儿女,猛地从路人怀中挣脱,瘦小的身子扑到李丰衣跟前。
他们仰起头,脏兮兮的脸上,黑溜溜的大眼珠子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你......真的是李青天?没有骗我们吧?”
“如假包换!”李丰衣朗声应道,猛地将腰间佩刀“锃”地抽出一尺,“瞧见没?我就是用这把刀,把那祸害一方的穆昆·旭尧砍了!”
“娘!是李青天!李青天来救我们了!”
两个孩子又哭又笑,扑回崔寡妇身边,用尽全身力气去撕扯钳制母亲的家丁,“坏人!快放开我娘!放开她!”
崔寡妇身体剧烈一颤,那死寂的眸子重新燃起希望之光。
一旁的王有财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嘴角挂上虚情假意的笑容,“哎呀呀!原来是李诗魁当面!失敬!失敬!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装模作样的朝着两个家丁喝斥道:“你们两个没眼色的东西!没看到李诗魁都作保了吗?还不先把人放开!”
被放开的崔寡妇踉跄着扑向自己的孩子,枯瘦的手臂将两个小身子搂得死紧。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中,那个年轻星使的身影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
李丰衣振臂一呼,去臬司衙门!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李丰衣一马当先,王有财紧随其后,崔寡妇在儿女搀扶下颤巍巍跟上。
身后,除了几人快速离开外,其余百姓都跟了上来,浩浩荡荡的就赶往臬司衙门。
那膀大腰圆的妇人还痴痴站在原地,一双胖手托着腮帮子,望着李丰衣挺拔的背影,喃喃自语:
“乖乖……李诗魁竟生得这般俊俏……心肠还这般好……”
直到周鸿的马车与她擦身而过,带起的尘土呛了她一口,她才如梦初醒,迈开粗壮的腿脚,连忙追着人潮而去。
徐记早点铺子。
“啪!”
“啪!”空碗被重重拍在油腻的木桌上,震得碗碟叮当作响。
“老板!再来一碗!”陆红衣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娇喝。
铺子老板战战兢兢地端上甜豆腐脑,偷眼打量这位俏脸含煞的女差人,“姑娘......您......请慢用!”
接着,他看向同桌的李青霄,小心问道:“这位差爷,要不要再来一碗?”
他倒不怕这两位当差的打秋风,因为他们先给了钱的!
“不用了,你先下去忙吧。”
李青霄李青霄默默喝完碗底最后一点咸豆腐脑,看着自家头儿那副要把包子当仇人咬的架势,小心问道:“头儿,谁惹您生气了?”
陆红衣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怒气,狠狠塞进一个小笼包,用力咀嚼,仿佛在嚼某些人的血肉。
杀千刀的察拉·弘晋,竟然敢打晕本姑娘!本姑娘以后再也不给他好脸色看了!
还有李丰衣,王八蛋,昨晚回来了都不跟我说一声,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大!
她昨晚醒了之后,见李丰衣屋里没人,就去了师姐的研究室一趟,听师姐说李丰衣也回来了,所以很生气。
至于察拉·弘晋等人的死讯,祝绮没心思给她说。
直到吃完两屉小笼包,三碗豆腐脑,她的火气才消散些。
突然,街上一阵骚动。
陆红衣竖起耳朵,隐约听见李丰衣三个字。
她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配刀就冲了出去,只见街上行人纷纷朝一个方向奔跑。
“喂,”她赶紧拦住一个儒生模样的年轻男子人,问道:“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青年儒生本来还有些不耐烦,可当他看清陆红衣那精致绝伦的容颜,立马换上立刻换上温文尔雅的笑容:
“姑娘有所不知,是李诗魁又在为百姓伸冤了!大伙儿都是过去给李诗魁助威的!”
为民伸冤?
陆红衣大大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随即想起自己还在“生气”,她立马又板起小脸,对跟上来的李青霄一挥手:
“走,去看看李丰衣那王八蛋又在搞什么名堂!”
臬司衙门,公堂门楣上高悬的“明镜高悬”鎏金牌匾,在晨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李丰衣微微眯眼,伸出手掌遮了一下有些晃眼金光,低声自语:“啧,真刺眼!”
他的身后,已经自发聚集了上百号人,黑压压的一片。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攻打臬司衙门的!
臬司衙门的衙役、快手站在衙门前,如临大敌。
与李丰衣有几分相熟捕头郑宣,满头大汗地挤过来,压低声音:“李星使,你这是......闹得哪一出?阵仗也太大了吧?”
“路见不平,管点闲事罢了。”李丰衣言简意赅,将耳坠之事一说。
郑宣听得额头冒汗,目光扫过他身后嗡嗡作响的人群,嘴角抽了抽:“那……这些……”
“放心,”李丰衣淡然道,“都是来看个热闹,郑捕头无需多虑。”
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郑宣不敢怠慢,抹了把汗,匆匆转身跑回衙门禀报。
时间在焦灼中一点点流逝。
衙门外的人越聚越多,声浪也隐隐拔高。
按察使王翰仿佛刻意晾着这沸腾的民意,就只让衙门的衙役守在外面。
直到辰时四刻——
远处传来低沉而威严的车轮滚动声和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声。
和峪亲王的车辇,在黄豕军精锐的护送下,缓缓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