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号”如同幽灵般在墨绿色的海水中悄无声息地滑行。瑶光仙子亲自布下的“周天星隐阵”与澜汐公主操控的水元匿形术完美结合,将法舟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唯有船首那不断荡漾出微弱涟漪的辟水符文,证明着它的前行。
船舱内,气氛凝重而压抑。
公孙雨盘膝坐在静室中央,周身有细密的混沌雷弧跳跃、明灭。她并未引动外界天象,所有的力量都在体内经脉与元婴之中循环、压缩、锤炼。经过龙骸坟场变故的刺激与这半月来的苦修,她对混沌雷罡的掌控愈发精微,那至阳至刚的雷霆中,竟隐隐生出一丝内敛的沉静,这是境界提升、力量掌控入微的征兆。她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冲动与焦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唯有绝对的实力,才有可能在这片绝地中找到夫君的踪迹。
秦冰擦拭着她的银枪,动作一丝不苟,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但偶尔看向海图时微蹙的眉头,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她亲身经历过蚀魂尊者的可怕,深知一旦暴露行踪,等待他们的将是万劫不复。
云裳侍立在公孙雨身侧不远处,神色恭谨中带着担忧。她虽是青岚宗年轻一代的翘楚,更是罕见的星辰灵体,但在此刻的救援队伍中,无论是修为还是辈分,她都清楚自己的定位——辅助与学习。她默默感应着周围海域的星辰之力变化,希望能为定位林长老提供一丝帮助。
“我们已进入‘沉骸湾’外围,根据汐月姑娘提供的线索以及我之前的推演,这片海域是龙骸坟场能量泄露影响最弱的区域之一,可能存在未被归墟教完全掌控的空间褶皱。”瑶光仙子的声音通过传音法阵在众人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但务必小心,蚀魂尊者绝非易与之辈,他很可能在此布有暗哨。”
他们选择这条路线,是无奈之举,也是唯一的选择。龙骸坟场核心区域经过上次变故,必然戒备森严,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只能从这些边缘地带寻找可能存在的、因祭坛爆炸而产生的空间缝隙或薄弱点。
“有劳仙子。”公孙雨睁开眼,眸中雷光隐现,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按计划,分批乘坐小型潜水法器离船探查,秦将军带队第一组,我负责策应。瑶光仙子居中调度,云裳辅助感知。若无发现,一炷香内必须返回,绝不可恋战!”
“是!”众人低声应命。
之所以只有他们这支小队前来,原因有三:其一,联盟初立,五大势力相互牵制,青岚宗若大规模调动高阶力量前往险地,极易引发其他势力的猜忌甚至连锁反应,玉衡太上需坐镇中枢,稳定大局;其二,归墟教经此一役,必然更加警惕,大规模行动目标太大,反而容易暴露,精干小队灵活机动,更适合探查与营救;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玉衡太上与宗门核心层判断,归墟教在混乱海域必然还有更强大的存在潜伏,若元婴后期乃至巅峰的强者贸然出动,很可能引发更高层次的对抗,届时局势将彻底失控,这并非青岚宗一宗之事,需从长计议。因此,默许并支持公孙雨这支由“亲属”和“当事者”组成的精锐小队先行探查,成了当前局面下最合理、也最无奈的选择。
很快,三艘仅能容纳数人的梭形潜水法器如同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滑出“破浪号”,分别由秦冰、一名刑律堂金丹巅峰执事以及公孙雨亲自带领,朝着三个不同的预定方向潜去。
海底光线昏暗,压抑的死气如同跗骨之蛆,即便有法器隔绝,依旧不断侵蚀着人的心神。公孙雨操控着法器,太初神识(得益于与林玄的双修以及混沌雷罡对神魂的淬炼,她的神识也带上了一丝混沌特性)如同最精细的网,仔细扫描着每一寸海床、每一块岩石,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空间波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另外两队先后传回讯息,并未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公孙雨的心渐渐下沉。
就在她准备下令返回时,神识边缘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与周围死气格格不入的“生机”?不,更确切地说,是一种被强行压制、扭曲的灵性波动!
她立刻操控法器悄然靠近。在一片巨大的、布满孔洞的珊瑚骨礁下方,她看到了令人心惊的一幕——数名身着归墟教低级执事服饰的修士,正在将一种墨绿色的、不断蠕动的粘稠液体,注入到几头被禁锢的、形似海狮但瞳孔闪烁着诡异红光的海兽体内!那些海兽痛苦地挣扎着,身体表面迅速浮现出归墟教特有的符文,气息变得狂暴而混乱。
“他们在制造‘墟兽’哨兵!”公孙雨瞬间明悟。这处隐蔽的珊瑚礁,竟然是归墟教一个秘密的“孵化点”!难怪附近的死气分布有些异常。
必须摧毁这里!否则这些被改造的海兽扩散出去,不仅会暴露他们的行踪,更会成为归墟教监视这片海域的眼线!
但如何动手?一旦爆发战斗,能量波动很可能惊动更强的敌人。
公孙雨眼中雷光一闪,有了决断。她并未动用声势浩大的混沌雷罡,而是将雷霆之力极度压缩,于指尖凝聚出三根细如牛毛、近乎透明的“无音雷针”!
她深吸一口气,神魂锁定那三名正在注射液体的归墟教执事(皆是金丹初期修为),玉指轻弹!
休休休!
三根雷针无声无息地穿透海水,甚至没有引起一丝涟漪,下一刻,便精准地没入了那三名执事的后脑!
三人身体勐地一僵,眼中红光瞬间熄灭,周身弥漫的死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溃散,一声未吭便软倒下去,生机被雷霆瞬间湮灭。
与此同时,公孙雨身形如电般从法器中射出,混沌雷罡化作无数道细密的雷网,将那些刚刚被注入液体、尚未完全转化的海兽笼罩!雷光过处,那些海兽体内的归墟死气如同冰雪消融,连同它们本身的狂暴意识一同被净化、抹除,只留下几具焦黑的躯壳。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干净利落,几乎没有能量外泄。
公孙雨迅速检查了一下现场,确认没有遗漏,正准备撤离,目光却忽然被那名领头执事腰间一块不起眼的黑色鳞片吸引。那鳞片上,刻画着一个极其细微的、不断闪烁的箭头状符文,正指向珊瑚礁深处的一个孔洞。
她心中一动,拾起鳞片,神识探入孔洞。
孔洞深处,并非死路,而是一道极其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裂缝!裂缝边缘,还残留着新鲜的能量痕迹!
“这里……有一条刚刚使用过的、未被记录的临时空间通道?!”公孙雨心中剧震。是了,这些低级执事或许就是通过这条裂缝来到此地的!那鳞片是指引信物!
这条裂缝通向哪里?是否与龙骸坟场有关?亦或是……通往夫君他们可能坠落的“寂灭星峡”边缘?
巨大的风险与一丝微弱的希望同时摆在面前。
没有时间犹豫,她立刻将发现通过特殊传讯符告知瑶光仙子和秦冰。
片刻后,瑶光仙子带着一丝惊疑的传音回来:“小雨,稳住!那裂缝极不稳定,另一端能量混乱程度远超想象,疑似接近空间断层边缘,强行穿越九死一生!等我计算安全路径!”
但就在这时,那黑色鳞片上的箭头符文突然剧烈闪烁起来,随即“啪”的一声碎裂!与此同时,那道空间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扭曲、收缩!
“不好!信物失效,通道要关闭了!”公孙雨脸色一变。
是退,还是进?
退,可保安全,但可能永远失去这条意外的线索。
进,危机四伏,却可能更接近目标。
脑海中闪过林玄的身影,闪过苏晚晴的清冷,曲非烟的妩媚,公孙雨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
她回头看了一眼“破浪号”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焦黑的鳞片碎片,猛地一咬牙,体内混沌雷罡轰鸣,不再压制气息,整个人化作一道人形雷霆,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那即将闭合的空间裂缝!
“告诉太上长老……公孙雨,前去寻夫!”
雷光一闪而没,裂缝在她身后彻底弥合,消失不见,只留下海底一片死寂的珊瑚礁,以及那几具逐渐被暗流带走的尸骸。
“破浪号”上,瑶光仙子脸色煞白,手中的星光罗盘指针疯狂乱转,最终指向裂缝消失的方向,微微颤动。
秦冰驾驭着潜水法器刚刚返回,感受到那瞬间爆发又骤然消失的雷霆气息,以及瑶光仙子的脸色,心中一沉。
云裳更是失声惊呼:“公孙师叔!”
所有人都知道,公孙雨做出了她的选择。孤身一人,闯入了一条未知的、近乎绝路的空间缝隙。
她的救援之路,从这一刻起,将独自面对所有的未知与凶险。而青岚宗这边,只能期盼她吉人天相,并尽快寻找其他可能的突破口。危机,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