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时间仿佛被那尊九龙黯玄鼎散发出的诡异气息所扭曲,流逝得异常缓慢,又仿佛在某个瞬间彻底凝固。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被灼烧后产生的焦糊味,以及那紫色火焰带来的、足以熔金炼石的恐怖高温。
整个空间都沉浸在一片压抑、灼热而充满不祥的氛围之中。
墨紫阎站在丹炉前,身形挺拔,如同一尊暗夜中的魔神雕像。
他双手不断变幻着印诀,速度快得带起道道残影,口中低沉而古老的咒文如同魔神的呓语,一刻未曾停歇。
周身澎湃的结丹期灵力,混合着一丝初窥门径的空间法则之力,如同奔涌的紫色江河,源源不断地注入丹炉之中,催动着炉底那簇幽暗的紫火燃烧得愈发旺盛。
九龙黯玄鼎在这庞大的能量支撑下,发出了持续不断的、低沉如雷鸣般的“嗡嗡”声。
炉身那九条雕刻的黑龙,此刻已经完全“活”了过来!
它们不再是静止的浮雕,而是在漆黑的炉壁上缓缓游弋、盘旋,猩红的龙眼放射出实质般的血光,龙口大张,仿佛在无声地、狰狞地咆哮,散发出滔天的凶戾与贪婪之气,似乎急不可耐地要吞噬炉内的一切。
整个丹炉都笼罩在一层浓郁的、不断翻滚的紫黑色雾气之中,雾气里隐约可见扭曲的符文闪烁明灭,充满了禁忌与不祥。
叶怜被那股无形的淫纹力量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如同一尊绝望的望夫石,僵硬地站在那里,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尊不断发出不祥嗡鸣的丹炉上。
她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沉重而艰难,仿佛在胸腔里擂动着绝望的战鼓。
冷汗早已浸透了她的后背,额前的发丝也被汗水黏在苍白的皮肤上,但她浑然不觉。
她的全部心神,都被巨大的担忧和恐惧所吞噬。
自己这个决定,究竟是否正确?将付惠的生死,交托给墨紫阎这个恶魔,交托给这尊看起来就邪异无比的丹炉?这所谓的“拯救”,背后隐藏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最让她恐惧的是,就算付惠真的能够“活”过来,从这丹炉中走出来的,还会是原来的那个付惠吗?
还会是那个眼神锐利、行事果决、私下里却会对她流露出温柔笑意的沉龙寨大当家吗?
还是会变成一个……失去了记忆、改变了性情,甚至完全沦为墨紫阎掌控下的傀儡、怪物?
一想到付惠可能用陌生的、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叶怜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一种比死亡更深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她宁愿付惠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死去,也不愿她以某种扭曲的形态“活”着。
可是,事到如今,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她只能在这无尽的煎熬中等待,祈祷着那微乎其微的、好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墨紫阎的全部心神则沉浸在“人傀”炼制的复杂过程中。
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穿透炉壁,密切地关注着炉内的一切变化。
付惠那具重伤濒死的躯体,正悬浮在紫火的核心处。
那五名筑基期山贼所化的精纯生命能量与魂魄之力,如同黑色的养料,正被紫火强行炼化、提纯,然后一丝丝地注入付惠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
这个过程霸道而残酷,旨在摧毁她原有的、独立的生命烙印,同时以这些外来的能量为基石,重构一副更加强悍、并且绝对忠诚于墨紫阎的肉身与灵魂框架。
然而,随着炼化的深入,墨紫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挑动了一下。
付惠肉身的强度,有些超乎他原先的预期。
这并非指她肌肉骨骼的坚硬程度,而是指她作为筑基巅峰体修,那深植于血肉骨髓深处的生命本源异常雄厚,气血如同蛰伏的蛟龙,充满了顽强的生机与韧性。
那五个筑基期修士的全部精华,如同投入熔炉的柴薪,确实在燃烧,在发挥作用,但似乎……还不足以在彻底瓦解她原有根基的同时,完美地完成“人傀”的重构。
就像是要熔炼一块异常坚硬的神铁,现有的火焰温度和燃料,只能将其烧红,却难以使其达到彻底液化、便于重塑的临界点。
若是强行推进,可能会导致炼制出的“人傀”存在瑕疵,不够完美,甚至可能留下付惠原本意志的反噬隐患。
感受到这一点,墨紫阎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更加兴味盎然、甚至带着几分残酷期待的笑意。
那双蓝紫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如同科学家面对有趣实验品般的光芒。
“有意思……根基倒是扎实得令人惊喜。”他心中低语,“好吧,既然五个不够,那就再来五个。我倒要看看,你这具身体,这坚韧的灵魂,究竟能承受多少生命能量的灌注与冲刷?你的极限,在哪里?”
这种想法,并非简单的资源补充,更像是一种充满恶趣味的“压力测试”。他要将付惠的潜能,或者说,将她承受痛苦的极限,逼到极致!
心念一动,外界那刚刚平息片刻的大阵再次被他引动。
刹那间,又是五道浓郁得如同实质、翻滚着无数痛苦扭曲面孔轮廓的漆黑雾团,如同被地狱召唤的亡魂,带着凄厉无声的尖啸,从甬道入口处电射而入!
它们的目标明确无比——九龙黯玄鼎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炉口!
墨紫阎袖袍一挥,一股精纯的魔力涌出,精准地引导着这五团新加入的“燃料”,如同指挥着听话的士兵,将它们井然有序地送入炉内,投入那熊熊燃烧的紫色火焰之中。
“不……又来了!”
叶怜眼睁睁看着那五道充满死寂与怨念的黑雾没入丹炉,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这一次,她看得更加清晰,那黑雾翻滚间,隐约可见其中挣扎、哀嚎的人形轮廓,那些扭曲狰狞的面相,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世间最大的不公与残忍,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绝望气息。
这景象让她遍体生寒,心悸不已。这哪里是救人?这分明是某种以生命和灵魂为祭品的邪恶仪式!付惠正在和这些充满怨念的能量融为一体?这太可怕了!
……
与此同时,外界原本人声鼎沸、喧闹异常的沉龙寨,此刻陷入了一片死寂。
寨门大开,旗帜无力地垂落,练武场上散落着兵器杂物,厨房的灶火早已熄灭……整个山寨,空无一人!仿佛所有的生灵都在一瞬间蒸发消失了。
只有地面上偶尔可见的一些打斗痕迹,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能量波动,昭示着不久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无声而恐怖的“清洗”。
墨紫阎神识扫过空旷的山寨,确认再无漏网之鱼后,心念一动,将那笼罩整个山寨的诡异大阵缓缓收起。
阵法凝聚的阴煞之气如同潮水般退去,融入地下,消失不见。
随着阵法撤去,山寨各处,那些之前被漆黑鬼爪捕获、包裹成的椭圆球体,纷纷显露出来。
它们静静地矗立或滚落在地,表面光滑漆黑,死寂无声,像是一颗颗不祥的巨卵。
墨紫阎并未急着将这些“材料”炼化吸收。他抬手,手指上那枚翠绿欲滴、内里仿佛有云雾缭绕的圣魔戒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一股无形的吸力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只见那些散落在山寨各处的漆黑椭圆球体,如同受到召唤一般,纷纷离地飞起,化作一道道细小的黑色流光,如同百川归海,尽数被吸纳进入那枚看似小巧的翠绿圣魔戒之中。
圣魔戒内部,自成一方小天地,虽然远不能与真正的世界相比,但容纳活物、暂时封印这些修为最高不过筑基期的山贼,却是绰绰有余。
墨紫阎没有着急将他们炼化,原因有二:
其一,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他如今已是结丹期修士,修为发生了质的飞跃。
练气期修士那点微薄的生命精元和灵力,对他而言,如同杯水车薪,炼化了用处也不大,反而需要耗费心神去提纯杂气,得不偿失。
筑基期修士虽然好些,但五个、十个的增量,对他巩固结丹境界虽有助益,却并非不可或缺。
其二,也是更重要的一点,他心中还有一些其他的、更为奇诡或需要大量“实验品”的手段想要尝试。
比如某些需要活人献祭的阵法,某些操控心神、培养战奴的秘术,或者某些需要大量生命能量共同催动的禁忌法宝……
这些练气期、筑基期的修士,作为“耗材”和“试验品”,远比将他们单纯炼化成能量,能发挥出更大、更灵活的价值。
将最后一名山贼所化的黑球收入戒指,墨紫阎感受了一下戒指内那数百个陷入沉寂的生命单位,嘴角掠过一丝掌控一切的漠然笑意。这些人的命运,早已在他一念之间。
他的目光,重新投回到那尊轰鸣不止的九龙黯玄鼎上。
炉内的紫火,因为新加入的五份筑基期“燃料”而陡然暴涨,火舌舔舐着炉壁,发出的温度让周围的空间都产生了更剧烈的扭曲。
鼎身游动的九龙虚影更加狂暴,咆哮无声,整个炼制过程,进入了更加关键、也更加残酷的阶段。
付惠的“蜕变”,正在这极致的力量灌注与痛苦煎熬中,被强行推向未知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