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膝盖砸进井底的碎石堆,嘴里一股铁锈味还没散。
她没吐,咽了口血沫,舌尖顶着裂开的嘴角,疼得倒吸气。签到簿贴在心口,烫得像块刚从炉子里扒出来的铁皮,金纹在暗处一跳一跳,跟萧景珩的心跳对上了频率。
刚才那三秒,不是穿越。
是被两头拽着撕,一头往现代扯,一头死命往古代按。她现在肋骨缝里还卡着那种被拉扯的钝感,像有人拿钢丝锯来回磨。
但她看清了。
鲨鱼游得慢,玻璃外的水纹晃,可就在那一瞬,鱼影后面浮出一个人形轮廓——穿现代制服,戴星图纹面罩,脸是模糊的,可那站姿,像极了萧景珩。
她抬手抹了把嘴,指尖蓝光还没退。
“不是幻觉。”她低声说,“那地方,活了。”
萧景珩靠在井壁,半边脸是机械皮剥落后的血肉,半边是冷金属反光。他抱着襁褓,没动,也没问她刚才去了多久。心跳声稳,可慢得不像人,倒像某种倒计时装置。
沈知意把签到簿按得更紧,闭眼,意识沉进去。
「回溯信号。」
不是命令,是强扯。她拿自己当接收器,用胸口那点热气去勾刚才那三秒的残影。签到簿震了下,金纹烫进皮肉,她咬牙撑住。
眼前猛地一黑,又亮。
——海洋馆深水区。
玻璃缸还在,鲨鱼游了一圈又回来,可这次,背景变了。
全息投影启动了。
一群戴星图面具的人站在观景通道上,穿着混搭:唐制圆领袍配运动鞋,宫装裙摆下踩着滑板。他们笑着,鼓掌,可笑容僵,眼角抽,像被线吊着的傀儡。
镜头一转,水下婚礼场景。
珊瑚堆成拱门,新娘盖头是龙纹纱,身形轮廓——是她。
新郎背对镜头,银灰长发垂到腰际,左手戴着战术手套,右手悬着傀儡丝,丝线连着新娘的指尖。
可那身影,不是萧景珩。
是十个、百个、千个重叠的影子,每一个都像他,又都不一样。
画面角落,数字闪着红光:
**101→100→99……**
倒计时。
沈知意猛地睁眼,喉咙一腥,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操。”她抹了把脸,“国师在放广告?”
她知道这不是未来。
是剧本。
那种笑底下藏着的恐惧,她太熟了——乱葬岗通灵时,死人临终前的表情就是那样,嘴咧着,眼在哭。
她抬手,咬破舌尖,血滴在井壁“双界定位·初启”的血字上。
字缝里金光一跳。
签到簿突然震动,弹幕浮出来一行字,机械猫耳娘的声音哑得像被掐住脖子:
「警告:终局倒影已加载,变量即将重置。」
闪了三下,消失。
沈知意盯着那行字消失的位置,呼吸压低。
重置?
不是重启。
重启是换盘重装,重置是——把所有变量拉回原点,再跑一遍。
她忽然懂了。
国师不是在等他们闯过去。
他在等系统自动刷新。
第101次轮回,快到了。
她转头看萧景珩。
他还抱着襁褓,金瞳闭着,可胸口那颗心,跳得越来越慢,像在自我封存。
“你知道是不是?”她问。
他没睁眼。
“你知道那婚礼是谁安排的,知道倒计时是啥意思,知道我看到的不是未来,是彩排。”
他睫毛动了下。
沈知意冷笑:“你不说,我自己撬。”
她抬手,一掌拍在井壁血字上,签到簿贴上去,金纹炸开一圈光。
“天机,给我看萧景珩的关联事件流!”
没回应。
她在拍,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你装死是吧?行,我拿命换——”
话没说完,萧景珩睁眼了。
金瞳映着她,可瞳孔深处,多了一重虚影——海底婚礼的场景,新娘掀盖头,新郎转身,那张脸,是萧景珩,可眼眶里爬着机械义眼的纹路。
“你看的不是未来。”他开口,嗓音像砂纸磨铁,“是国师的剪辑版。”
沈知意手一抖:“你早看到了?”
“每一次。”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襁褓,“我心跳一次,他就放一遍。”
她脑子嗡了下。
所以那倒计时,不是系统计数。
是萧景珩的心跳次数。
每跳一下,就是一次轮回的进度条。
“那你他妈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你会停吗?”他抬眼看她,“你会回头?”
沈知意噎住。
不会。
她从来不会。
她能用武力解决的,绝不多bb。
能往前冲的,绝不回头看。
他早就知道。
所以他不说。
井底静了几秒。
风从井口灌下来,带着腐草味,可沈知意觉得那风是干的,像烧过的纸灰味。
她忽然伸手,从饕餮胃囊里掏出那个空奶茶杯。
杯底“哭包存档点”还在,可刚才在现代看到的机械鱼,眼是金色的,和萧景珩一样。
她把杯子按在签到簿上,指尖压住刻痕。
“你俩互认了是不是?”
杯子没动。
她加力:“是不是?”
杯底突然发烫,一道光射出来,打在井壁上——
画面闪,海洋馆全息投影切换。
星图面具人群散开,露出中央一台机械装置,像心脏起搏器,连着九根导管,插进地底。
导管尽头,连着九个培养舱。
舱里躺着九个她。
闭眼,漂浮,身上连着数据线。
倒计时数字跳到**98**。
画面消失。
沈知意手抖得厉害。
“他在复制我?”
萧景珩没答,抬手摸向腰间匕首。
寒光出鞘。
沈知意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刀尖对准自己心脏。
“你干啥?!”
“闭合裂缝。”他声音很稳,“系统重置前,得先把时空口子缝上。”
“你疯了?那血是你最后的能量!”
“够了。”他盯着她,“够送你一次完整的传送。”
刀尖压进皮肉,没血。
血被地底吸走了。
井中金光骤缩,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头顶的裂缝开始细微闭合,石屑簌簌落下。
沈知意扑过去想抢刀,可他左手一抬,傀儡丝缠住她手腕,力道不大,但挣不开。
“你记住。”他低头,刀尖继续往下,“下次见面,别测试权限了。”
她瞪着他:“下次?你他妈在说遗言?”
“不是下次。”他金瞳映着她,像在刻影子,“是我去找你。”
刀尖再压。
金光缩到只剩一线。
沈知意突然笑出声,带血:“行啊,你狠。”
她抬手,咬破手指,在井壁最后一块空白处划下三个字:
**别失约**。
血落,金光从字缝里渗出来,像焊进石头。
她盯着那字,没回头。
“你要敢死在路上,我就把你的傀儡丝全编成跳绳,天天甩着玩。”
他没答。
刀尖刺入。
血没溅,被地底吞了。
金光熄了。
井底陷入黑暗。
沈知意站着,手还贴在井壁,指尖发麻。
她知道他在闭眼。
她也知道,那刀,没刺进心脏。
刺的是连接机械躯体的主控线。
他在切断自己,不是为了死。
是为了——
在系统重置时,留下一段不受控的变量。
她慢慢收回手,把奶茶杯塞回胃囊。
黑暗里,她听见他呼吸变浅,心跳频率变了,不再是倒计时,而是一种新的节奏,像摩斯密码。
她听不懂。
但她知道,他在说谎。
对她说。
一个字,一个字。
她没动,也没哭。
只是把签到簿紧紧按在心口。
金纹还在跳。
像在回应某种信号。
井外,风停了。
井底,她的影子被某种光勾了一下,轮廓边缘泛起蓝光。
像被远程扫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