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
第一缕阳光穿透瑶光宫那精致的冰裂纹窗棂,轻巧地落在了……一张小得可怜的软榻之上。
“唔……”
一声极度不雅的呻-\/吟,从那堆积如山的厚实锦被中传出。
萧彻猛地睁开眼,只觉得自己的脖颈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剧痛。他昨夜在这张,只够寻常宫女小憩的软榻上蜷缩了一宿,不仅没能如愿以偿地梦到什么“红袖添香”,反而落得个腰酸背痛,脖子都快扭断的下场。
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帝王的憋屈。
他坐起身,揉着自己那要“驾崩”的老腰,刚准备唤一声“小李子”进来伺候。
然而,屏风的另一侧,却早已传来了一阵,充满了“活力”与“喜庆”的交谈声。
“哎呀!小姐您快看!这料子!这可是陛下内库里才有的‘冰蚕天丝’啊!啧啧,穿在您身上,简直比那天上的仙女儿还好看!”
是杏儿那咋咋呼呼的嗓音。
萧彻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
他悄无声息地走下软榻,绕过那道,被他视为“眼中钉”的厚重屏风。
眼前的景象,让他那本就因为“落枕”而不太美妙的心情,瞬间又沉了几分。
只见,屏风的另一头,早已是天光大亮。
沈青萝,那个昨夜还“中毒受惊”的女子,此刻竟早已穿戴整齐。她身着一身素雅的湖蓝色宫装,坐在梳妆台前,由杏儿为她那如云的秀发,簪上了一支白玉簪。
晨光,从她的侧脸轻轻拂过,将她纤长而又卷翘的睫毛映照得,如同正在轻颤的蝴蝶翅膀。
她那张清丽绝俗的脸上,没有半分昨夜的惊惶与苍白,只有一种,如同雨后青竹般的清冷与……宁静。
仿佛昨夜在他怀中,哭得肝肠寸断的小丫头,根本就不是她。
也仿佛在软榻之上,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的“护花使者”,不过是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
一股无名之火,夹杂着帝王不容被忽视的占有欲,瞬间便从萧彻的心底,升腾而起!
“……咳咳!”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哎呀!陛下!”
杏儿第一个回过神来!她在看到衣衫不整(中衣微敞),头发凌乱(睡成了鸡窝),脸上还带着几分“起床气”的年轻天子时,先是猛地一愣!
随即,她充满了“谄媚”的小脸,瞬间便垮了下来!她竟忘了行礼!
而是,如同一只,被侵占了领地的老母鸡,一把将沈青萝护在了身后!
随即,她指挥着身旁那两名新来的小宫女,用一种“敌意”的语气,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伺……伺候陛下……更衣!”
她一边说,一边还极其“不小心”地,用脚将那双,本该摆放在床头的皇帝龙靴,给踢到了……门外的角落里!
紧接着,她又“手忙脚乱”地,将那盆为皇帝准备的洗脸热水,给端到了离萧彻,足足有三丈远的……窗台之上!
那副“抗议”与“不欢迎”的模样,简直是昭然若揭!
萧彻,看着眼前这个,竟敢当着他的面,给他“使绊子”的黄毛丫头,气得是眼角直抽!
好!好一个,“皇贵妃的贴身大宫女”!
这是“主仆同心,其利断金”,合起伙来,给他这个天子下马威啊!
他,正要发作。
“……杏儿,”沈青萝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不得对陛下无礼。”
她对着萧彻,屈膝下拜。
“……臣妾,管教不严,惊扰圣驾。请陛下……”
“……罢了。”
萧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他知道,自己若是再跟杏儿这个“蠢货”计较下去,那他这个天子,也就别当了。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憋闷,重新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威严表情。
他对着被吓得,噤若寒蝉的小李子,沉声吩咐道:
“……传朕旨意。”
小李子,连忙跪倒在地,洗耳恭听。
“……昨夜大婚,朱雀门混入‘墨鸦’刺客,皇后亦有谋逆之嫌。”
“……此二案,尚未彻底查清。逆贼余党,恐还在宫中潜伏。”
“……为保皇贵妃安危。”
他看了一眼依旧是低眉顺眼,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的沈青萝,宣布道:
“……朕,决定。”
“……在宫中大搜捕,结束之前。”
“……朕将,‘暂居’,瑶光宫偏殿。”
“……日夜守护,以防……不测!”
“噗——”
他话音未落,沈青萝脑海里憋了许久的魏明月,终于没忍住,“喷”了出来!
“……呸!”魏明月的声音里是滔天的鄙夷,“……好一个,‘日夜守护’!哀家看他,是,‘日夜惦记’吧!”
“……这小子,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还刺客未清?他当龙鳞卫和守备司,都是吃干饭的吗?!”
“……他分明就是想,赖在这里不走了!”
沈青萝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了。
她看着这个一本正经地,为自己“强行同居”,而寻找着“冠冕堂皇”理由的年轻天子。
她除了,“惶恐谢恩”,还能说什么?
“……臣妾,”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多谢陛下隆恩。”
“……嗯。”萧彻,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终于在这场“同居”的拉锯战之中,扳回了一城。
他施施然地走到那,被杏儿“遗忘”在了角落的龙靴前,用“无奈”的语气,叹了口气。
“……只是,”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沈青萝纤细的腰肢,“……朕这偏殿的软榻,实在是太硬了些。”
“……睡得朕龙体,都有些吃不消了。”
“……青萝啊,”他“自然”地,喊出了亲昵的称呼,“……朕看你那‘问香轩’的差事,也先放一放吧。”
“……从今日起,”他的嘴角露出得逞的微笑,“……你便留在瑶光宫,专心替朕……‘调理’龙体吧。”
他竟是想让她,连这瑶光宫的门,都出不去了?!
沈青萝的心中,猛地一凛!
她刚想开口反驳。
“……陛下!”杏儿“惊喜”的尖叫声,却再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您是说,让小姐给您当,‘私人大厨’吗?!”
“……”
整个寝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萧彻看着这个,脑子里除了“吃”,便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的“神助攻”。
他的脸,石化了。
而沈青萝,则是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清脆,悦耳,如同风铃,冲淡了这一早的尴尬与……拉锯。
……
最终,这充满了“荒诞”与“暧昧”的“同居”拉锯战,在杏儿“美食幻想”的“神助攻”之下,以双方各退一步而告终。
萧彻,成功地以“保护皇贵妃”为由,将自己的“寝宫”,从养心,搬到了瑶光宫的……偏殿(软榻)。
而沈青萝,则在魏明月“鄙夷”的吐槽声中(“……没出息!就这么,让他登堂入室了?!”),“贴心”地为陛下,在主殿与偏殿之间,又加设了一道厚重的屏风。
将“触手可及”的距离,彻底变成了,“物理”上的……
咫尺天涯。
萧彻看着比城墙还厚的屏风,心中虽然憋闷。但一想到自己终究是,“名正言顺”地住了进来。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他知道,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