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冲出执法中心大门时,雨水正顺着屋檐砸在地上。他顾不上擦脸上的水,鞋底在湿滑的地砖上打滑,整个人撞在走廊拐角的消防栓箱上。手肘火辣辣地疼,但他没停。脑子里全是监控画面里那一幕——母亲的手已经伸向签字笔,护士正把药瓶插进输液管。
呼吸科在五楼。他一步跨三阶往上跑,心脏撞得胸口发闷。耳边全是血流声,像擂鼓一样响。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他咬着牙继续往上冲。
推开病房门的一瞬间,他看见护士正准备推注射器。药瓶标签上写着“夜昙-b型”,字迹清晰。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眼睛半闭着,像是累了。护士一手扶着输液管,另一只手捏住注射器活塞,动作很稳。
齐砚舟猛地闭眼。
眼前画面一闪而过:药液进入静脉,血管迅速收缩,喉头开始肿胀,血压直线下降。三秒后,心跳停止。这不是治疗药,是致死剂。
他睁眼大吼:“住手!”
护士吓了一跳,手一抖,注射器差点脱手。她转头看过来,脸上写满惊愕。
“你是谁?不能随便进病房!”
齐砚舟没理她,直奔床边。他伸手去拔输液管,护士反应很快,一把挡住他的手。
“这是特批用药,家属已经同意了!你再干扰我就叫保安!”
齐砚舟盯着那支药瓶。透明液体微微晃动,看起来无害。但他的预演不会错。这东西进去,母亲撑不过十分钟。
他再次闭眼。
预演重来一遍。这次看得更清楚:药液成分会触发剧烈过敏反应,症状伪装成急性肺感染,连抢救都来不及。幕后人设计得很干净,不留痕迹。
睁开眼时,他额头已冒出冷汗。手指有点抖,但他握紧拳头压住颤抖。
就在这时,病房角落传来一声轻响。
玻璃展柜被猛地掀动,朝着输液架撞过去。哗啦一声,药瓶碎在地上,液体溅开,一股刺鼻气味立刻弥漫开来。
岑晚秋站在那里,双手还抓着展柜边缘。她旗袍下摆沾了药水,右手指虎口被玻璃划破,渗出血丝,但她没松手。
“这种药不该出现在这里。”她说,声音很冷。
护士尖叫起来:“你们疯了吗?这是医院的贵重药品!”
齐砚舟蹲下身,从碎片中捡起半截标签。上面印着“夜昙-b型”,批号模糊,生产方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他翻过来看背面,有一行小字:**仅供内部临床观察使用,禁止流通**。
他抬头看向母亲。
老人这时才缓缓睁开眼,看到他,嘴唇动了动:“砚舟……你怎么来了?”
“妈,我来了。”他握住她的手,很轻地说,“没事了。”
话音未落,门口阴影里走出一个人。
王德发穿着深灰西装,手里拿着个密封培养皿。淡紫色的液体在里面缓缓流动,像活的一样。他嘴角向上扯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把培养皿举到灯光下晃了晃。
“三年前就开始了。”他说,“你妈妈每天吸的雾化药,加了‘夜昙’孢子。一点点,慢慢伤肺。现在发展成纤维化,没人会觉得奇怪吧?”
齐砚舟站起身,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你们拿病人做实验?”
“不是实验。”王德发冷笑,“是筛选。弱者死了,强者才能活下去。你妈不行,你也不行。等她一走,我看你还怎么冷静地站上手术台,看你那预演还能不能准。”
岑晚秋走到齐砚舟身边,挡在他前面。
“你现在离开,还能走着出去。”她说。
王德发哈哈笑了一声:“我不怕你们。整个系统都在我们手里。一支药查不到来源,一份文件能随时销毁。你们什么证据都没有。”
他说完转身要走。
齐砚舟突然开口:“你女儿在海外排队等肾源。”
王德发脚步一顿。
“郑天豪答应救她。可你知道他是假的吧?他根本没打算真治她。他只是用这个让你听话。”
王德发慢慢转过身,眼神变了。
“你说什么?”
“她名字排在名单第三位,资料我看过。但只要你在外面乱说话,下一秒就能被踢出去。你很清楚这一点。”
王德发盯着他,嘴唇微微发抖。
“你以为我会信你?”
“你可以不信。”齐砚舟往前一步,“但我能让她进市一院。正规流程,合法治疗。明天就能安排专家会诊。”
“不可能!”王德发吼道,“医院根本不收这种病例!资源早就被内定了!”
“我能。”齐砚舟说,“只要你交出所有关于‘夜昙’的数据,包括配方、测试记录、受害者名单。”
病房里安静下来。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声。母亲还在床上躺着,呼吸平稳。窗外雨还在下,打在玻璃上啪啪作响。
王德发低头看着手中的培养皿。手指收紧,关节发白。
“我没有全部资料。”他 finally 说,“真正的核心数据不在医院,也不在药厂。在一个安全屋里。只有郑天豪知道位置。”
“密码呢?”岑晚秋问。
“七位数。最后两位是你母亲病历号。”他看向齐砚舟,“我知道你们要去找。但提醒你一句——那地方有自动销毁装置。触发警报后,所有电子文件会在三十秒内清空。”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
刚拉开门,远处传来脚步声。好几个人,正快速靠近。
王德发回头看了一眼,闪身进了消防通道。
齐砚舟没追。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留下证据。
他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带标签的碎玻璃,放进白大褂口袋。又用手机拍下药液残留的照片,连同培养皿的描述一起加密发送给林夏。
岑晚秋走到窗边,看了眼楼下。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急诊入口附近,车窗贴膜很深,看不出里面的人。
“他们还在监视。”她说。
齐砚舟点头。他走到床边,重新握住母亲的手。
老人睁开眼,看着他,声音很轻:“别怕,孩子。”
他鼻子一酸,但没让眼泪掉下来。
“我不怕。”他说,“这次我看到了,也拦住了。不会再让他们得逞。”
岑晚秋走过来,站他身边。两人没说话,但肩膀靠得很近。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安保人员马上就要到。
齐砚舟低头看着母亲的脸,又看向地上那滩还没干的药液。
他知道这场仗才刚开始。
他摸出口袋里的玻璃碎片,边缘锋利,划得掌心生疼。
但他还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