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缓缓停靠京师站台,张锐轩裹紧狐裘披风迈出车厢,寒风卷着细碎雪粒扑在脸上,却抵不过心中泛起的暖意。几个月未曾归家,该死的李梦阳,该死的国子监,仗着势力强大操纵舆论。
穿过熟悉的巷子,寿宁侯府大门还是老样子,一点没有变化。
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门前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却难掩张锐轩心中翻涌的情绪。
年轻力壮的门房赵虎瞪圆了眼睛,古铜色的脸庞涨得通红:“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话音未落,赵虎扯开嗓子朝府内大吼:“少爷平安归府了……”
另一个精瘦的门房周明紧跟着扑过来,麻利地接过张锐轩的披风,连珠炮似地说道:“夫人天天往城门口派人打探,昨夜还念叨着要亲自去寻您!……”
张锐轩带着宝珠进了大门,金岩驾着马车去停车了,穿过仪门拢脆给张锐轩道了一个万福。
张锐轩受宠若惊,“脆姨,您怎么还行起礼了。”张锐轩连忙还礼,拢脆是母亲的贴身婢女,就是侯府三当家,张锐轩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张锐轩在侯府不管事。
拢脆羞涩了红了脸,娇嗔道:“夫人找你,跟我走吧!”自从张和龄那天晚上说要把拢脆送给张锐轩去开窍,拢脆就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张锐轩了。
穿过九曲回廊,暖阁内的熏香混着炭火气扑面而来。张夫人半倚在湘妃竹榻上,见儿子跨进门槛,手中的账本“啪”地落在矮几上,眼眶瞬间泛起水光。
“你还知道回来?”张夫人声音发颤,却硬撑着端起架子,“国子监那群老匹夫没把你怎么样?”
张锐轩疾步上前,双膝跪地握住母亲的手:“让母亲担心了。孩儿福大命大,他们一群土鸡瓦狗,他们奈何不了我。”
话音未落,拢脆捧着铜手炉悄悄退下,顺带掩上雕花槅扇。
张夫人抽回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榻边锦被:“这位是青梧姑娘吧!多谢姑娘对小儿照顾。”张夫人微微有些失望,张夫人看的出了这个青梧还是处子之身。
“夫人客气,这是青梧应该的,不过青梧现在改名宝珠了。”宝珠作为皇后娘娘给的侍女,表现的不卑不亢。
张夫人说道:“去见你父亲吧!这位宝珠姑娘留下,明天记得去汤府送年礼。”
张锐轩想起来答应金岩的事说道:“孩儿正要向母亲讨一个赏?”
“你可真会挑时间提条件,说吧!什么事?”
“此事简单,金岩,孩儿的长随看上房中的紫珠那个丫头,想求母亲做主”
张夫人闻言挑眉,指尖在锦被上轻轻叩击,目光透着几分审视:“你这孩子,自己婚事都弄不明白,还给下人做起媒了。
张锐轩陪笑道:“孩儿不是有父母做主吗?”
张夫人也不和张锐轩争辩了:“不过既然是我儿开了口,做母亲的还能驳了面子?明儿就让紫珠过来给娘瞧瞧,这事娘给你办了,小孩子家家不要掺和进来。”
张锐轩大喜,重重磕了个头:“谢母亲成全!金岩跟着孩儿吃了不少苦头,这也算是他该得的。”
“行了行了,少在这儿卖乖。”张夫人挥挥手,语气却软了几分,“你父亲那边怕是还有话要交代,别让他等急了。宝珠留下,我还有些话要问。”
绕过垂花门时,寒风卷着雪片扑进衣领。张锐轩裹紧披风,却见金岩不知何时候在月洞门旁,冻得通红的脸上满是期待:“少爷……”
“成了。”张锐轩促狭地凑近,压低声音道,“明日让你娘来下定。”
张锐轩看着金岩欣喜若狂的模样,心中想到,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只是不知道自己婚事日后会怎样。
书房门虚掩着,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张和龄正对着一幅《寒江独钓图》出神。听见脚步声,张和龄头也不回:“国子监的事,都了结了?”
“一群土鸡瓦狗,不足为虑。”张锐轩还有太多大事要干,哪有时间和他们打嘴仗。
张和龄悠悠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也大了,该娶亲了。”
“孩儿也没有说不娶,只是,是不是太早了,再过一年两年呢?”张锐轩说道。
“不早了,为父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你大哥了。要是你大哥还在,就不逼你了。”张和龄心想这些年没少在妾侍身上努力,可惜都没有动静,张和龄已经对于自己放弃了,现在只想早日抱孙子了。
“都听父亲的!”张锐轩说道,既然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就要履行义务。
说完之后,张锐轩感觉精神一松,像是解开了什么枷锁一样。
张和龄准备了很多话,还以为儿子会不同意,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同意。
张和龄和张夫人商议过,认为张锐轩是逃避中秋送节礼,才会去压李梦阳的腿。
张和龄缓了缓说道:“这次可不许出岔子了,去吧!好好准备一下。”
灵璧侯汤府茜霞阁
丫鬟红玉说道:“小姐,今天姑爷要上门了,小姐要不要到前厅去看看。”
汤丽小字若璃,攥着手中的绣帕,指尖微微发颤,窗外寒风卷着雪粒敲打窗棂,却觉得茜霞阁里的地龙烧得太旺,烫得脸颊生疼。
“谁……谁是姑爷?”汤丽别过头,装作专心摆弄案上的洪武时期御赐青花梅瓶,“好你个红玉,说是不是想做通房姨娘了”
作为汤丽的贴身婢女,通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姨娘就要看小姐的意思。红玉自然也是想要看看未来姑爷长什么样子,好不好相处。
红玉吐了吐舌头,凑到汤丽身边,压低声音道:“小姐就别嘴硬啦!昨儿夜里,您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正闹着,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另一个丫鬟绿玉掀帘而入,小脸冻得通红:“小姐!寿宁侯府的马车已经进了府门,老爷正带着张公子往正厅去呢!”
汤丽手中的步摇“当啷”一声掉在妆台上。汤丽望着镜中自己微微发颤的指尖,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灵璧侯府与寿宁侯府联姻,也是圣上的意思,本来圣上没有封爵的意思,也是看在我们联姻了,才给袭爵的。”
可此刻,汤丽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若是张锐轩真如传闻中那般,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