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食罗刹?汲魂血雨?”陆昭捕捉到了关键的名词。
女子似乎终于将目光从陆昭身上移开,扫了一眼混乱的小镇和那些呆立的“木偶”,银灰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同情或波动,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观察虫豸般的漠然。
“以生灵血气怨念为食的阴秽邪物,所过之处,降下污血之雨,惑乱心神,削弱抵抗,再行收割魂魄精元。”她的解释简洁、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陆昭脸上,那审视的意味更浓了:“寻常生灵,魂魄温热,是血食罗刹最爱的‘血食’。而你……”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你的魂魄,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那罗刹方才,并非要收割你,更像是……发现了某种让它困惑又渴望的异物,试图解析,甚至……同化?”
同化?!
这个词让陆昭浑身汗毛倒竖!
他想起了血罗刹消失前,那两点猩红旋涡中一闪而过的贪婪与讶异!
“你……你怎知?”陆昭的声音有些干涩。
女子没有回答,她的视线似乎穿透了陆昭的衣衫,落在了他按着胸口的手上。
她伸出一根纤细、同样毫无血色的手指,指向陆昭的怀中,银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那冰冷的瞳孔深处,似乎第一次出现了某种……极其细微的涟漪?
“你怀中之物,”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触及了某种禁忌的凝重,“那气息……死寂深处,藏着一缕……被彻底抹去的‘阳炎’本源?烬……余?”
陆昭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竟然能感应到“烬余之根”?!
这女子到底是谁?!
她不仅能一眼看穿他魂魄的异常,甚至能隔着衣物感应到“烬余之根”那死寂表面下被师父称为“曾经天地间至阳之力核心”的本质!
这绝非寻常修士能做到!
就在陆昭心神剧震,对这神秘女子警惕提升到顶点之时——
他怀中的“烬余之根”,那截一直冰冷死寂、毫无反应的焦黑枯枝,毫无征兆地,轻轻震动了一下!
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
陆昭身体猛地一僵,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然而,紧接着,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无比清晰的温热感,如同冬日里投入冻土的一颗火星,瞬间穿透衣物,烙印在他的掌心!
这温热感并非来自枯枝本身,而是……仿佛受到了某种极其遥远、极其微弱、却又同根同源的气息牵引!
陆昭下意识地低头,手指颤抖着,想要将那截枯枝掏出来查看。
与此同时,那一直神色冰冷、古井无波的白衣女子,银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死死盯着陆昭按在胸口的手,仿佛穿透了皮肉骨骼,看到了那截正在发生异变的枯枝!
她那张冰雪雕琢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明显的情绪波动——不是惊讶,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如同被某种沉睡万古的凶物惊醒的……极度忌惮与凝重!
“引……烬余引动?!”她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份彻底的冰冷,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微颤,目光猛地从陆昭胸口移开,投向小镇之外,西南方向的莽莽群山深处!
那片区域,正是方才血食罗刹遁走的方向!
“西南……七百里外……赤阳……龙血藤?!”她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让她那双银灰色的眸子剧烈波动起来,冰冷的外壳下,似乎有某种极其复杂的东西在翻涌!
她猛地转头,那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银灰色眼眸,再次死死盯住陆昭,里面的审视和冰冷早已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震惊、疑惑、甚至是一丝……灼热的探究所取代!
“你,”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冰冷依旧,却多了一份沉重的力量,“跟我走!”
话音未落,她根本不给陆昭任何反应的机会,素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一只冰冷得毫无生气的手,已然抓住了陆昭的手腕!
那触感,竟比他体内的人魂寒意更甚三分!
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传来,陆昭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风声呼啸,景物瞬间拉成了模糊的线条!
那女子竟不由分说,直接带着他,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白色流光,朝着西南方向,朝着那“烬余之根”刚刚生出微弱感应的方向,破空而去!
“等等!你……”陆昭惊骇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高速移动的罡风之中。
他只来得及最后瞥一眼下方那混乱绝望的青石集镇,以及深坑边那个似乎察觉到什么、正惊疑抬头望来的月白道袍身影,便彻底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前一刻还是被血罗刹觊觎的猎物,后一刻却被一个神秘冰冷的女子强行掳走。
而怀中的“烬余之根”,那指引生机的唯一路标,竟因这女子的存在或她所指的方向……第一次产生了反应!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陆昭本就混沌的寻药之路,瞬间坠入了更加诡谲莫测的迷雾深渊。
手腕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如同寒铁镣铐,那女子银灰色眼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更让他感到一种比面对血罗刹时更加深邃的不安。
手腕被那冰冷的铁钳死死扣住,罡风如刀刮过脸颊,陆昭只觉得眼前景物疯狂扭曲、倒退,化作模糊的色块。
耳边是尖锐的呼啸,灌得他耳膜生疼,每一次呼吸都艰难无比,冰冷的空气如同冰针扎入肺腑。
那女子素白的身影在前,如同一道撕裂夜色的白虹,速度快得超乎想象,方向正是西南——怀中的“烬余之根”刚刚生出微弱感应的方位!
这女子到底是谁?
她为何能感应到烬余之根?
又为何如此笃定赤阳龙血藤就在七百里外?
无数疑问在陆昭混乱的脑海中翻腾,却被高速移动带来的眩晕和魂魄深处愈发剧烈的寒意死死压制。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漫长无比。
前方的白色身影骤然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