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7:15,云溪县人民法院,晨雾像一层薄纱笼罩着法院的青铜大门,门前的石阶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雨水。
秦江和孙乔安站在立案窗口前,两人的眼下都带着浓重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秦江右肩的伤口隐隐作痛,但他紧握着文件袋的手纹丝不动。
“立案材料。”
秦江将厚厚的文件袋递进窗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窗口后的年轻书记员接过文件时,指尖微微发抖。
当她看到“青岚市副市长谢浩明涉嫌渎职受贿案”的标题时,手中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面上。
“请、请稍等。”
她慌乱地起身,差点被转椅绊倒,匆忙消失在走廊拐角。 孙乔安贴近秦江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
“她认识谢浩明,而且很害怕。”
秦江没有回答,目光扫过大厅角落的监控摄像头。
镜头上方的红色指示灯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他知道,从踏入法院的那一刻起,他们的行踪就已经暴露了。
十分钟后,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法官制服的男人大步走来,浓眉下的眼睛在看到秦江时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职业性的平静。
“老同学,好久不见。”
秦江主动伸出手,指节上的擦伤还渗着血丝。
张振法官——秦江的警校同窗,现任云溪县法院刑事庭庭长,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掌心潮湿而温热:
“跟我来。”
法官办公室里,张振反锁上门,拉上百叶窗,动作一气呵成。
窗叶闭合的瞬间,阳光被切割成细碎的光斑,在他凝重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张振的声音压得极低,
“谢浩明在省政法系统的人脉比你想象的深得多。他岳父是省政法委的老领导,连省高院院长都是他校友。”
秦江直视着老同学的眼睛:
“所以我才来找你。云溪县不在他的势力范围内。”
张振苦笑一声,正要说话,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尖锐。
他接起电话,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是,明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无力地放下听筒,
“省高院的指示,这个案子涉及重大敏感问题,要移交给青岚市中院审理。”
孙乔安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这不合程序!案件已经在云溪立案审查,凭什么——”
“程序?”
张振摇头,从抽屉里取出一包烟,手指颤抖着点燃,
“在权力面前,程序算什么?他们派来的车已经在路上了。”
秦江沉默片刻,从内衬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U盘:“备份在这里,原件你可以交上去应付检查。”
张振接过U盘,迅速插入电脑。屏幕上显示出谢浩然的医疗记录、空壳公司的转账凭证,以及最致命的那张照片——谢浩明与制药公司董事长在私人会所的合影,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正式药品审批通过的前一天。
“我会尽快安排立案。”
张振合上笔记本电脑,金属外壳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但你们必须马上离开。谢浩明的人可能已经在路上了。”
话音未落,法院前院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张振脸色一变,迅速将U盘藏进抽屉最里层:
“快走!后门!”
同一时刻,青岚市立医院特护病房。谢浩然靠在病床上,脸色灰白如纸。宽大的病号服挂在他瘦小的身躯上,手腕上的淤青在苍白皮肤上格外刺眼。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
“有消息了。”
医生俯身在谢浩然耳边,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薄荷口香糖的味道,
“秦江和那个女记者去了云溪县法院,已经提交了立案材料。”
谢浩然的小眼睛猛地睁大,浑浊的眼球上布满血丝:
“云溪?张振那个老顽固?”
他挣扎着坐起来,输液管在手臂上勒出深红的痕迹。 医生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部一次性手机:
“刚收到的消息,材料很全,包括......”
他压低声音,“那张照片。”
谢浩然的手指像枯枝一样颤抖着,按下快捷键“1”。
电话接通后,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
“哥!出事了!他们去了云溪,连那张照片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谢浩明冷静得可怕的声音:“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的忙音在病房里格外刺耳。
谢浩然瘫在枕头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医生默默退出病房,在关门的一瞬间,口罩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上午9:30,云溪县法院秦江和孙乔安刚离开法院不到半小时,三辆黑色奥迪A6就驶入了法院前院。车上下来六个穿藏青色西装的男人,皮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为首的男子约莫五十岁,两鬓斑白,亮出省高院的公函:
“奉上级指示,接管谢浩然一案的所有材料。”
张振站在台阶上,雨水顺着他的制服肩章滴落:
“案件正在审查中,按刑事诉讼法规定——”
“这就是规定。”
男子打断他,递上一份加盖公章的文件。鲜红的印章像一抹血迹,
“省高院第37号令,此案涉及重大敏感问题,立即移交青岚市中院审理。”
张振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最终,他只能转身:
“跟我来。”
档案室里,工作人员正在整理材料。
省高院的人像蝗虫一样迅速接管了所有文件,连张振藏在抽屉里的U盘也被搜了出来。
“张法官,”
为首的男子把玩着U盘,冷笑一声,“私藏证据,可是违纪行为。”
张振面色不变,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体检报告:
“那是我的私人U盘,里面是家父的病例资料。需要检查吗?”
男子眯起眼睛,最终将U盘扔回桌上:
“不必了。”
他转身对下属挥手,“把所有涉案材料装箱,一份不留。”
当最后一箱文件被搬上车时,雨势突然变大。雨滴砸在法院门前的国徽上,溅起细碎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