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默几乎是一夜无眠。
隔壁断断续续的细微声响、柳婉那些意味不明的低语、以及“回家”和“钥匙”带来的希望与困惑，像一团乱麻在他脑子里搅和了一晚上。
直到天快蒙蒙亮，他才扛不住疲惫，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好像刚睡着没多久，他就被一阵诱人的食物香气和轻快的哼歌声吵醒了。
他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阳光已经从窗帘缝隙里透了进来。
看了看手机，竟然已经早上九点多了。
厨房里传来煎东西的滋滋声和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柳婉那带着慵懒磁性的哼唱声，听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徐小默揉着酸涩的眼睛坐起身，昨晚的种种记忆瞬间回笼，让他心情复杂。
他穿上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只见开放式厨房里，柳婉正系着一条印着卡通猫咪的可爱围裙（与她性感的气质形成强烈反差），熟练地翻动着平底锅里的煎蛋和培根。
旁边的烤面包机“叮”的一声弹出两片焦黄的面包，咖啡机也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餐具和果汁。
看到徐小默出来，柳婉回过头，对他展露一个明媚的笑容：“醒啦？小懒猪~”
“快去洗漱，早餐马上就好~”
“婉姨特意给你做的爱心早餐哦~”
她看起来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丝毫看不出昨晚熬夜或者有什么困扰的样子，仿佛昨夜那个在隔壁低语咒骂的人只是徐小默的幻觉。
徐小默愣愣地点点头，走进卫生间。
看着镜子里自己那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再想想外面那个活力四射的婉姨，不禁感叹人与人之间的体质差异。
洗漱完出来，早餐已经摆上了桌。金黄的煎蛋，焦香的培根，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还有新鲜的水果沙拉和冒着热气的咖啡，看起来确实很诱人。
“快坐下吃吧~尝尝婉姨的手艺~”
柳婉解下围裙，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徐小默确实饿了，坐下拿起叉子吃了起来。
味道相当不错。
“怎么样？好吃吗？”柳婉期待地问。
“嗯，好吃。”徐小默老实点头。
柳婉立刻笑开了花，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当然~”
“婉姨我可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打得过流氓斗得过小三的全能型选手~”
“便宜你小子了~”
徐小默：“……”又来了。
他低头默默吃饭，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开口问问昨晚的事情。
柳婉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边小口喝着咖啡，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做噩梦？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徐小默心里一紧，抬起头，对上柳婉那双看似随意、实则锐利的眼睛。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出实情，摇了摇头：“没有，睡得很沉，什么都没听到。”
柳婉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莞尔一笑：“是吗？那最好不过了~”
“看来这安全屋的隔音效果确实不错~”
她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徐小默感觉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了，只是在配合自己演戏，不由得有些心虚，赶紧低下头猛吃煎蛋。
柳婉也没有再追问，心情很好地哼着歌，拿起手机随意地刷着。
一时间，餐桌上只剩下餐具碰撞的声音和柳婉轻轻的哼唱声，气氛竟然显得有些温馨和……日常？
如果忽略掉两人各自复杂的心思和窗外可能存在的无数双眼睛的话。
就在这时，柳婉的手机突然连续不断地、疯狂地响了起来！
不是电话，而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密集得如同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柳婉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不耐烦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徐小默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婉姨……怎么了？”
柳婉把手机屏幕转向他，冷笑一声：“呵，你的‘后援团’们，开始找人了。”
徐小默定睛一看，只见柳婉的微信界面，好几个群和私聊窗口都在疯狂跳动——
【星海科技高管群（没有林冰）】里，有人@柳婉：【柳总，请问您知道徐小默先生今天来公司吗？林总找他有点急事。】（语气恭敬）
【小区业主八卦群（没有陈阿姨）】里，有人@柳婉：【婉姐，看见小默了吗？陈阿姨一大早就在楼下转悠，提着个保温桶，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八卦气息扑面而来） 还有一个备注是【图书馆小王】的人发来私聊：【婉姐，苏教授刚才来图书馆了，好像在找什么资料，还特意问了一句有没有看到徐同学……】
（眼线都发展到图书馆了？！）
而柳婉自己的朋友圈最新一条下面（她昨晚发了一张夜景照配文“晚安”），更是炸开了锅——
苏瑾评论：【柳女士昨晚休息得好早，看来是累了。】 （暗指她昨晚没精力搞事？）
林冰评论：【？】（一个问号，尽显冰山本色和疑惑）
陈阿姨评论：【小婉啊，看到小默记得让他给阿姨回个电话！汤要凉了！】（直接喊话）
李倩评论：【柳姐姐早上好[可爱]，看到小默的话麻烦告诉他一声，我做了新的点心[图片]】（温柔攻势）
甚至还有陈泽宇的评论：【卧槽！婉姨家窗外这view！豪宅啊！默哥是不是也在？！求收留！】（这个坑货！）
徐小默看着这全方位、多角度、立体式的“寻人启事”，整个人都懵了！
他才失踪了一个晚上啊！
怎么感觉全世界都在找他？！这些阿姨们的消息网也太恐怖了吧？！
柳婉气得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抱起手臂，胸口起伏：“看看！看看！我就说吧！一个个都跟装了雷达似的！才一晚上没露面就闹得满城风雨！这要是哪天你真不见了，还不得把我这安全屋给拆了？！”
徐小默头皮发麻，弱弱地问：“那……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柳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还能怎么办？赶紧把你送回去‘验明正身’呗！不然她们真能报警你信不信？”
她说着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动作带着明显的不爽：“赶紧吃，吃完我送你回公寓。再待下去，我这老底都要被她们扒出来了。”
徐小默也不敢多说，赶紧几口扒完早餐。
两人快速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
柳婉又恢复了那副全副武装的打扮——墨镜、帽子、风衣，仿佛不是出门，而是要去执行秘密任务。
开车回公寓的路上，柳婉一直板着脸，没怎么说话，显然对被逼着“交人”这件事非常不爽。
徐小默也不敢触她霉头，安静如鸡地坐在副驾驶。
快到公寓楼下时，柳婉才突然开口，语气严肃：“回去之后，她们问你昨晚去哪了，你怎么说？”
徐小默一愣：“啊？就说……就去朋友家住了……”
“哪个朋友？男的女的？叫什么名字？住哪里？”柳婉连珠炮似的发问。
徐小默被问住了，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一看你就不会撒谎！”
柳婉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听着，就说你昨晚心情不好，一个人去江边散了散步，吹了风，有点头疼，就随便找了家小旅馆睡了一晚，手机关机了。”
“别的什么都别说，尤其别提我，知道吗？”
“小旅馆？”徐小默觉得这个借口有点扯。
“不然呢？说你去婉姨我的香闺过夜了？”柳婉挑眉，“你想被那几位生吞活剥了？”
徐小默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打了个冷颤，赶紧摇头：“不不不！就小旅馆！挺好的！”
车子在离公寓还有一段距离的路边停下。
“就在这下吧，走过去。”柳婉示意他下车，“我就不送你到楼下了，目标太大。”
徐小默解开安全带，犹豫了一下，还是真诚地说道：“婉姨，谢谢您……收留我，还有告诉我那些事情。”
柳婉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语气也软了下来：“行了，跟婉姨还客气什么。”
“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小心苏瑾，留意线索，有事随时给婉姨发消息。”
她顿了顿，补充道，“遇到危险，第一时间跑，往人多的地方跑，然后联系我，记住了？”
“记住了。”徐小默点点头。
“去吧。”柳婉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小默下了车，看着红色的跑车汇入车流消失，这才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公寓楼走去，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审讯”。
刚走到楼下，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陈阿姨正提着那个熟悉的保温桶，在楼门口来回踱步，东张西望。
看到徐小默，陈阿姨眼睛一亮，立刻中气十足地喊了起来：“小默！哎呀！你可算回来了！你跑哪儿去了？！急死阿姨了！”
这一嗓子，堪比人形广播，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早起遛弯、买菜回来的大爷大妈的注意力。
徐小默头皮一麻，硬着头皮走过去：“陈阿姨……早啊……”
“早什么早！阿姨等你一早上了！”
陈阿姨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黑眼圈这么重？昨晚没睡好？是不是生病了？”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同时把手里的保温桶塞给他，“快快快！先把汤喝了！阿姨特意又热了一遍！”
徐小默抱着沉甸甸的、还烫手的保温桶，感受着周围大爷大妈们好奇又暧昧的目光，尴尬得脚趾抠地：“阿姨……我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没睡好就更要喝汤了！补补！”陈阿姨不容分说，拉着他就要往楼里走，“走，上楼，阿姨看着你喝！”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徐小默。”
徐小默和陈阿姨同时转头，只见林冰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楼下，她今天穿着一身标准的职业套装，身后跟着同样一脸职业表情的杨助理，看样子是正准备去公司，顺路（？）过来堵人的。
林冰的目光扫过徐小默手里的保温桶和他脸上的黑眼圈，眉头微蹙：“你迟到了。今天上午的并购案会议很重要。”
徐小默：“……”
林总！今天是周六啊！开什么会？！您这借口还能再假一点吗？！
陈阿姨一听就不乐意了：“林总！小默他明显不舒服！开什么会啊！得回家休息喝汤！”
林冰面无表情：“工作不能耽误。喝汤可以会后。”
“会后汤都凉了！营养都没了！”
“可以再热。”
“再热就不是那个味了！”
两人竟然就这么在楼门口，为了“开会”还是“喝汤”的问题，针锋相对起来！
徐小默被夹在中间，一个头两个大，感觉自己像是个被争夺的玩具。
就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他如蒙大赦，赶紧掏出来一看——是苏瑾打来的！
完了！又来一个！
他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
陈阿姨和林冰也停止了争论，目光同时投向了他的手机屏幕。
徐小默感觉自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看起来就很贵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路边。
后排车窗降下，露出了苏瑾那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
她今天没有戴眼镜，看起来少了几分知性，多了几分柔和，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
她拿着手机，对着车外的徐小默晃了晃，微笑道：“小默，早上好。”
“正好路过，看到你在这里……要搭个便车吗？顺便聊聊……昨天落下的课题？”
徐小默：“！！！！！”
前有陈阿姨堵门，后有林总催工，左边苏教授微笑邀约，右边还有一群看热闹的大爷大妈……
徐小默抱着滚烫的保温桶，站在公寓楼下，感觉自己再次陷入了绝境！
上帝啊！这道题我不会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