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分，徐小默如同奔赴刑场一般，站在了林氏集团总部大厦那高耸入云、光可鉴人的大堂里。
他一夜没睡好，脑子里反复播放着Evelyn Reed的脸、柳婉的钥匙、闪烁的蒲公英图案，以及林冰最后那句冰冷的“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黑眼圈浓得像是被人揍了两拳，精神萎靡不振。
前台小姐显然早已接到通知，看到他，立刻露出标准而疏离的微笑：“徐先生您好，林总正在等您，请直接乘专用电梯到顶楼。”
专用电梯？徐小默心里更慌了。
这待遇，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电梯无声且飞速地上升，失重感让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对着电梯壁模糊的倒影整理了一下衣领（虽然只是普通的衬衫，但他还是下意识觉得应该穿正式点），深吸一口气，试图给自己打气：稳住，徐小默！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不对，穿回去又是一条好汉！
“叮——”
一声轻响，电梯门滑开。
顶楼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极其宽敞、极尽简约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俯瞰全城的无敌景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金钱和权力的冰冷味道。
杨助理已经等在电梯口，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徐先生，请跟我来。”
徐小默像个提线木偶，跟着她走在厚实柔软、吸音极好的地毯上，穿过安静的走廊，来到一扇厚重的双开门前。
杨助理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林冰清冷的声音：“进。”
门被推开。
巨大的办公室映入眼帘，比徐小默整个公寓还大。
林冰正坐在一张宽大得离谱的办公桌后，低头签署着文件，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林总，徐先生到了。”杨助理汇报完，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咔哒。
门关上的轻响，在极度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也像一把小锤敲在徐小默心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林冰。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徐小默僵硬地站在办公室中央，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低着头，像个等待训导主任发落的小学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冰仿佛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依旧专注地处理着文件，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种无声的煎熬比直接骂他一顿还难受。
徐小默的冷汗又开始冒出来了。
终于，林冰合上了最后一份文件，将其放在一旁，然后，缓缓抬起头。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如同两把经过精密校准的冰刀，精准地锁定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徐小默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被冻住了。
“昨天晚上的会议，”林冰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巨大的压力，“你最后，心不在焉。为什么？”
果然是为了这个！
徐小默心脏狂跳，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造一个合理的借口：“我……我就是……那个技术问题有点难……没太听懂……所以走神了……”
这个理由蹩脚得他自己都不信。
“没听懂？”
林冰重复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嘲讽的弧度，“我看你不是没听懂，是看得太‘懂’了才对。”
徐小默心里猛地一沉！
她果然注意到了！
她看到自己一直盯着Evelyn Reed了！
“我……我没有……”他试图否认，声音发虚。
“徐小默。”
林冰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一股更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或者对谁产生了什么‘不必要’的兴趣。”
“但在我的会议上，代表的是我的脸面。”
“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失态和不得体的行为。明白吗？”
她的语气并不激烈，甚至可以说是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下来，带着绝对的命令和警告。
“明……明白……”徐小默低着头，不敢看她。
“另外，”林冰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他苍白的脸和浓重的黑眼圈，“你最近的私人生活，似乎过于‘丰富多彩’了。”
“我希望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人际关系’，不要影响到正事，更不要给我带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人际关系”四个字，她咬得格外重。
显然，咖啡馆社死事件她根本没忘，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提醒他。
徐小默脸上火辣辣的，无地自容：“我知道了，林总……我会注意的……”
“最好如此。”
林冰靠回椅背，重新拿起一份文件，似乎不打算再跟他多说，下了逐客令，“出去吧。”
徐小默如蒙大赦，赶紧鞠躬：“谢谢林总，那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想溜。
然而，他刚握住门把手，林冰的声音又从身后淡淡传来：“等一下。”
徐小默身体一僵，心里叫苦不迭，还有完没完了！
他慢慢转过身。
林冰并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文件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柳婉最近，是不是找过你？”
徐小默心里咯噔一下！
她怎么知道？！
她连这个都清楚？！
难道她一直在监视自己？！
他不敢隐瞒，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昨天……婉姨过来送了点点心……”
“哦？”
林冰终于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她倒是殷勤。跟你说了什么？”
徐小默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该不该说？
能不能说？
柳婉那些暗示性极强的话，还有那把诡异的钥匙……
“没……没说什么……就是……普通的关心……”他最终选择了最保险的说法。
林冰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只是淡淡地说：“柳婉那个人，手段很多，你最好离她远点。别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
这话……怎么和昨天柳婉说苏瑾和林冰的话那么像？
你们阿姨圈互相拆台都用同一套说辞吗？
徐小默只能点头：“是，林总，我记住了。”
“出去吧。”
这一次，徐小默终于成功地逃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直到电梯门关上，开始下降，他才靠着轿厢壁，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北极冰窟里爬出来。
太可怕了！
林冰的气场简直不是人类能承受的！每多待一秒都是酷刑！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林氏大厦，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Evelyn Reed的谜团没解开，反而又挨了一顿冰霜训诫，还差点被套出柳婉的事情……
他的人生，怎么就这么难！
正当他垂头丧气，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以及如何消化刚才那番“审判”）的时候，一辆无比骚包、亮粉色的限量版跑车，带着引擎的低吼，一个极其风骚的甩尾，精准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柳婉那张明媚娇艳、戴着超大墨镜的脸庞。
她红唇勾起，对着徐小默吹了个口哨：
“哟~”
“这是谁家的小可怜儿啊？怎么一副被霜打了的样子？”
“快上车！婉姨带你去吃好吃的，回回血！”
徐小默看着突然出现的柳婉，惊呆了：“婉……婉姨？！您怎么……会在这里？”
这也太巧了吧？！他刚出林冰的办公室！
柳婉摘下墨镜，露出一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笑眼：“婉姨我啊，刚好在附近做完美容，心灵感应到我们家小默受委屈了，就立刻飞车过来啦~”
“怎么样？感不感动？”
信你才有鬼！徐小默心里疯狂吐槽，这绝对是故意的！
但他现在刚遭受完林冰的“精神摧残”，看到热情如火、笑靥如花的柳婉，对比之下，竟然莫名觉得……有点亲切？
而且，他兜里还揣着（心理意义上）她留下的那把烫手钥匙，满肚子关于她的疑问。
犹豫再三，加上确实不想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他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拉开了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车内弥漫着和柳婉身上一样的、浓郁迷人的香水味。
“这就对了嘛！”
柳婉满意地笑了，伸手过来，极其自然地帮他系好安全带。
她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带着馨香，身体靠近时，那柔软的曲线几乎蹭到他的胳膊。
徐小默瞬间身体僵硬，脸又不受控制地红了。
柳婉仿佛没注意到他的窘态，系好安全带后，还顺手捏了捏他的脸蛋（手感似乎很好？）：“乖~”
“坐稳啦！婉姨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完，她一踩油门，跑车发出咆哮般的声浪，猛地窜了出去，强大的推背感将徐小默死死按在座椅上。
风驰电掣中，柳婉心情似乎极好，甚至还跟着音乐哼起了歌。
徐小默看着她完美的侧脸，感受着这与林冰截然相反的、热情到近乎霸道的气场，心里乱糟糟的。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昨天那些暗示……那把钥匙……还有她刚刚“恰好”出现在林冰公司楼下……
他忍不住偷偷打量她。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细腻的皮肤上，勾勒出长而卷翘的睫毛和精致的下颌线。
她专注开车时，嘴角似乎总是噙着一抹若有若无、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忽然，徐小默的目光被她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吸引住了。
手机的锁屏界面，是一张看似随意拍摄的风景照——一片长满蒲公英的草地。
蒲公英……
徐小默的心脏猛地一跳！又是蒲公英！
这难道是某种标志？
还是……又一个巧合？
他似乎无意识地盯着手机屏幕的时间有点长。
正在开车的柳婉，仿佛侧面也长了眼睛，忽然轻笑一声，语气带着慵懒的调侃：
“小默~”
“一直盯着婉姨看什么呢？”
“是不是突然发现……”
“婉姨比那个冷冰冰的林总……”
“有魅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