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边的岩穴里,火剑插在地缝中,剑身微颤,余焰顺着裂痕往里钻,像是给大地缝了道口子。叶焚歌把萧寒拖进来时,他嘴里还冒着金丝般的血沫,左眼黑布半挂在耳后,眼皮底下金光一跳一跳,跟活物似的。
她没管他,先把自己掌心的剑印按在玉佩上。玉佩一烫,火种就稳了些,不然再乱窜下去,她五脏六腑就得烧成炭渣。
“你要是敢在梦里给我整活,”她盯着昏迷的萧寒,嗓音像砂纸磨铁,“我连你那破魂带梦一块儿点了。”
说完,她闭眼。
不是睡,是往里沉。
身体还在岩穴里,意识却像被井绳吊着,一寸寸往下坠。风声没了,血味淡了,等她再睁眼,火已经烧到了天边。
皇宫还是那座皇宫,可火势往两边退了,露出一条她从没见过的长廊。尽头有扇门,门上匾额焦得只剩三个字:“天命阁”。
她走过去,门没锁。
推门那刻,热浪扑脸,屋里一排排卷宗堆到屋顶,每本封皮上都写着红字——“容器评估”“融合进度”“萧寒可控性”。
她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最里面那张龙椅上,背对着她坐着个穿龙袍的人,手里一支笔,蘸着血写奏折,写完一页就烧一页。
“你他妈又在这儿算计谁?”她大步走过去。
那人头也不抬,手腕一甩,一张纸条飞过来,打着旋儿飘到她面前。
她一把抄住。
纸条上一行字,潦草得像狗爬:
“这届宿主连怨灵都烧不干净!建议:火种引地脉,反烧灵体——看不懂就别装懂。”
她差点把纸条撕了。
“谁要你教?我烧得那叫艺术!”
她翻过纸条,准备骂个痛快。
背面没字,只有一幅极细的线图:三把古剑并列,剑身缠着龙鳞纹,中间那把最粗,剑柄上刻着个“锁”字。图下一行小字:“命格锁链,龙血可解。”
她愣了。
这图……熟。
古战场那三具龙尸,拼成的阵法就是这个形状;潭底玉佩背面的纹路,也跟这鳞片一模一样;还有萧寒体内那股金光,分明就是龙血残魂在作祟。
她盯着图,脑子里像有根线被人猛地一扯,所有碎片“咔”地对上了。
她咬破手指,在地上写下四个字:“龙鳞=钥匙”。
火光一闪,字没烧,反而凝成金纹,像被谁盖了章。
她心头一震。
不是幻觉。
这次是真的。
她抬头想再问那龙袍人,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转了身,正斜眼看着她,嘴角挂着笑,那笑跟她自己平时嘲人时一模一样。
“看懂了?”那人开口,声音跟她自己的声线叠在一起,听得人头皮发麻,“别得意,你只是按剧本走的棋子。每一步,我都写好了。”
“放屁。”她冷笑,“你写你的,我走我的。谁跟你是同一个人?你顶多算我上辈子欠的债。”
龙袍人轻笑一声,抬手一挥。
屋顶的火突然倒灌下来,整间屋子像被巨口吞噬,墙塌了,梁断了,卷宗烧成灰,往她脸上扑。
她没躲。
梦要塌就塌,她早就不怕了。
她攥紧纸条,闭眼。
再睁眼,岩穴里冷风灌进来,火剑的光弱了不少,像是快烧尽了。她掌心空空,纸条没带出来,可那幅图清清楚楚印在脑子里,连每道纹路都分毫不差。
她喘了口气,抹了把脸,冷汗把血糊成了红泥。
“两炷香……”她估摸着时间,梦里过了半天,现实才这么点。
可她刚想动,发现萧寒不在原地。
她心头一紧,翻身爬出岩穴。
外头天刚蒙蒙亮,雪没停,营地安静得诡异。火堆灭了,帐篷歪着,地上一串带血的脚印,直通外头那片枯林。
她追过去。
还没到林子边,就听见干呕声。
萧寒跪在雪地里,一只手撑着树干,另一只手掐着喉咙,正往外吐黑血。血一落地,金丝就在雪里扭动,像活蛇要钻进地底。
她走过去,蹲下。
他抬头,左眼黑布掉了,整只眼全是金的,可那金光在抖,像是里头有什么东西正拼命往外逃。
“你体内的东西,”她盯着他眼睛,声音压得低,“是不是怕了?”
他喘着,喉咙里咯咯响,像是说话都费劲:“它……在怕……那个梦。”
她挑眉:“怕什么?怕我烧了它?”
他摇头,艰难开口:“怕你……看懂了。”
她没笑。
这话说完,萧寒整个人一软,往前栽。她伸手去扶,他胳膊冰得吓人,像是血都冻住了。
她把他拽起来,往岩穴拖。
快到门口时,他忽然抓住她手腕,力气大得不像快废的人。
“别……再去那个梦。”他声音断断续续,“它不是在帮你……是在……喂你。”
她一顿。
“喂我什么?”
“记忆。”他闭眼,“它在……给你拼图。可每一块……都是陷阱。”
她盯着他,没说话。
他知道梦的事?还是……那东西知道?
她把他放回地上,火剑重新插进裂缝,火焰又窜高了些。
她坐在角落,盯着自己掌心的剑印。
那图还在脑子里转。
三把剑,龙鳞,命格锁链,龙血可解。
她忽然想起梦里纸条上的字:“这届宿主连怨灵都烧不干净。”
她当时觉得是嘲讽。
现在想想,更像是……提示。
她抬手,用指尖在剑印上划了道线,火种顺着经脉往下,直通丹田。
她没睡,也没进梦。
她在等。
等火种自己动。
半小时后,火种突然一跳,像被什么勾了一下。
她猛地睁眼。
梦里那幅图,竟然在她掌心微微发烫,像是要透出来。
她抬手,对着火光。
图纹一闪,消失。
可她知道,它还在。
她低头看萧寒。
他还在喘,左眼金光弱了些,可眉心有道黑线,正慢慢往下滑,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他脑子里钻。
她伸手,想碰他眉心。
指尖离他皮肤还有半寸,他忽然睁眼。
金瞳直勾勾盯着她,嘴角咧开,不是萧寒的笑。
“你看到了?”那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低得不像人声,“那就继续看吧。”
她没退。
“看什么?”
“看你自己,”那声音说,“怎么亲手把钥匙,插进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