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从指缝里透出来,像有人在她手里点了一盏灯。
叶焚歌没松手,反而把玉简往怀里又塞了半寸。那热度烫得她掌心发麻,可比这更烫的是左手上那道剑印——锁链虚影已经爬到了手腕,一圈圈缠着,像是要勒进骨头里。
“走!”她低喝。
萧寒一言不发,转身在前开路。脚底寒气蔓延,冰层刚凝出三寸,又“咔”地裂开。他眉头一跳,没停步,只是左眼黑布下的血迹又洇了一圈。
楚红袖落在最后,左臂胎记还在冒烟,她咬牙把毒荆花簪咬在嘴里,一手按着伤口,一手甩出三缕灰雾,贴地散开,遮住三人踪迹。
林子外,天色变了。
不是云压下来,是整个夜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血红色的光柱从北疆上空劈下,横贯天地,像一条搏动的血管。桥身扭曲,由无数符文链缀成,每一道都在跳,像是活的。
“虹桥……全开了?”楚红袖声音发紧。
“不是开。”叶焚歌盯着那桥,“是它把天给咬穿了。”
话音未落,桥面开始涌出东西——成群的妖魔,浑身裹着血雾,落地时四肢抽搐,再站起来,眼珠已经变成金色,嘴里喷出的不再是浊气,而是带着灵压的血焰。
“它们……在进化。”萧寒嗓音冷得像冰,“被虹桥改造了。”
叶焚歌掌心一烫,火流不受控地窜出,燎焦了她自己一截袖子。她猛地攥拳,指甲掐进掌心,疼得眼前一清。
“它想抢控制权?”她冷笑,“门都没有。”
她刚说完,萧寒突然膝盖一弯,单膝砸进雪地。
“萧寒!”楚红袖一把扶住他肩膀。
他没应声,左眼黑布下渗出的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像是有人在脑子里拿刀搅。
“它在叫……”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名字……在叫我的名字。”
叶焚歌心头一震。她不是没听过这种话——梦里那个“自己”也总喊她“这届宿主”,可那都是调侃。眼前这不一样,是牵引,是召唤,是命格层面的拉扯。
“割血。”她对楚红袖吼,“画断魂阵,快!”
楚红袖二话不说,反手一刀划过手腕,血珠甩出,在雪地上画出一道扭曲的符线。血光一闪,萧寒身体猛地一颤,像是从深水里被人拽出来。
他喘了口气,抬手抹掉黑布上的血:“它认我了……我是容器,它知道。”
“那你最好别回头。”叶焚歌盯着虹桥,“不然我亲手劈了你。”
萧寒没笑,只是站起身,寒气重新在脚下凝结。
就在这时,虹桥中央,一道人影缓缓浮现。
白发,童颜,手持青铜罗盘,悬浮在血光之中。他没穿天机阁的长老袍,只一身素白长衫,可那股压迫感,比整座冰山砸下来还沉。
“玄冥子。”叶焚歌吐出这两个字,像是吐出一口锈铁。
那人没看她,只是抬起手。
十二支黑血试管从虚空中浮现,围绕他旋转,像十二颗血色星辰。每一支都装着粘稠的液体,泛着暗红光,隐约能看到里面漂浮着细小的……烙印碎片。
“那是……”楚红袖瞳孔一缩。
试管开始组合,拼接,咔咔作响。金属与血肉融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最终,一柄巨剑成型——通体血红,剑脊上,赫然浮现出一道剑形烙印。
和叶焚歌手掌上的一模一样。
烙印忽然一烫,她整条左臂都跟着抽搐起来,锁链虚影猛地绷直,像是被什么吸住。
“操!”她猛地甩手,火流炸开,烧断了半截锁链幻影。
“那不是我的血……”她盯着巨剑,声音发颤,“那是我的命格?”
萧寒横身一步,挡在她前面,冰刃出鞘:“是样本。你掌心的印是活的,那是死的复制品。”
“复制品?”玄冥子终于开口,声音像砂纸磨铁,“你以为你是原版?你只是第一个醒的容器。”
他抬手,巨剑缓缓举起,剑尖直指叶焚歌。
“三重命格,终为薪柴。”他轻笑,“而你,是第一块柴。”
叶焚歌脑中轰地一声。
梦里那个“自己”焚烧典籍的画面突然闪现——龙袍背影,火光中写下一行字:“三重命格,终为薪柴。”
不是玩笑,是预言。
她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如果我只是个器……”她喃喃,“那我算什么?”
“你算什么?”玄冥子冷笑,“你生来即为剑胚,连名字都不配有。”
巨剑高举,血光凝聚,虹桥开始共鸣,整片天地的灵气都被抽向剑尖。
萧寒一掌拍地,寒冰瞬间蔓延,凝成一面盾墙。楚红袖甩出最后三枚毒钉,钉入地面,毒雾炸开,形成一道屏障。
可血光落下时,冰盾像纸糊的一样碎裂,毒雾被瞬间吞噬。
叶焚歌还在发愣。
她看见自己掌心的剑印在发光,火流不受控地往上涌,像是要替她出手。
“不……”她咬牙,“我的手,我说了算!”
她猛地抬手,火剑虚影从掌心爆射而出,迎向血色巨剑。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轰的一声,气浪炸开,雪地被掀翻十丈,三人全被掀飞出去。
叶焚歌摔在雪堆里,耳朵嗡嗡响,嘴里有血腥味。她挣扎着抬头,看见那柄血色巨剑悬在半空,纹丝未动。
而她的火剑虚影,已经碎成火星,消散在风里。
玄冥子站在虹桥上,罗盘缓缓旋转:“容器不必挣扎。命格归一,是天命。”
叶焚歌趴在地上,手指抠进雪里。
她突然笑了。
“天命?”她撑着地面站起来,嘴角带血,“你懂个屁的天命。”
她抬起左手,掌心剑印猛然爆燃,锁链虚影寸寸崩断,火光冲天而起。
“就算我是器——”她怒吼,火剑再次凝聚,比刚才更烈,“今天也由我斩断这命!”
火剑冲天而起,直劈血色巨剑。
玄冥子眼神一冷,巨剑横移,血光一扫。
叶焚歌整个人被轰飞出去,撞断一棵古松,脊背砸进岩壁,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
萧寒冲过去接住她,寒气护住她后背,可她已经半边身子发麻。
“别硬撑。”他声音低,“我们扛不住这一击。”
“扛不住也得扛。”她抹掉嘴角的血,瞪着虹桥,“不然梦里那个废物‘自己’又要写纸条骂我了——‘这届宿主,连逃都不会逃’。”
楚红袖踉跄跑过来,左臂胎记已经烧得发黑,她把毒荆花簪塞进叶焚歌手心:“拿着,最后一根。”
叶焚歌握紧簪子,火流顺着簪身窜上,整根花簪烧成赤红。
虹桥上,玄冥子再次抬手。
巨剑缓缓下压,血光笼罩三人。
“命格容器,归位。”他声音如雷。
叶焚歌咬破舌尖,强行提气,火剑第三次凝聚。
“归你妈的位!”她嘶吼,“我叶焚歌——不是谁的剑胚!”
火剑冲天而起,与血光对撞。
轰——!
整片山林被掀翻,岩壁崩塌,雪浪冲天。
烟尘中,叶焚歌的剑被震飞,脱手而出,旋转着飞向半空。
她伸手去抓,指尖离剑柄只差半寸。
剑身沾了血,滑得握不住。
它开始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