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星渊巷的青瓦时,归食娘的竹蒸笼正“咕嘟”冒热气。
她蹲在摊前捡昨夜被弹飞的粗陶碗,指尖刚触到碗沿,忽然被烫得缩回手——不是碗太烫,是面汤里浮着行半透明符文,像被谁用雾气写上去的:“懒惰登记中,请准备检讨书。”
“哎哟我的老天爷!”归食娘手一抖,差点把整锅汤掀翻,浑浊的眼珠瞪得溜圆,“这、这咋连做梦都管上了?”她慌慌张张抬头,正撞进林诗雅紧绷的视线里。
圣女的素白裙角被晨风掀起,指尖还捏着发烫的玉简。
方才她感应到的法则链,哪是什么软乎乎的?
分明裹着根细若游丝的银线,此刻正沿着玉简纹路往上爬,在她掌心烙下一行小字:“所有自由行为须经系统备案,超时三息自动修正。”林诗雅睫毛轻颤,抬眼看向半空中晃悠的吊床——谭浩正翘着二郎腿啃西瓜,可吊床晃动的频率竟被一圈淡蓝光晕框住,旁边浮着个倒计时:“非必要能耗,剩余02:59:59”。
“九殿下!”她快步走到碑前,袖中玉牌震得发烫,“您看——”
“嘘。”谭浩咬下一口西瓜,汁水顺着下巴滴在锦袍上,伸手抹了把嘴才懒洋洋抬眼,“雅儿你急啥?我这瓜还没啃完呢。”他话音未落,胸口神纹忽然泛起微麻,像有根细针在皮肤下轻轻挑动。
谭浩眯起眼,望着自己大腿上那团若隐若现的蓝光,心里犯起嘀咕:“难不成那破系统还没死透?”
“它没死。”心茧守不知何时撑着青伞立在吊床旁,伞骨银铃叮咚轻响,“它在学你的方式活着……用‘合理规定’来消灭不合理。”青伞阴影里,他的瞳孔泛起幽光,盯着谭浩胸口神纹,“方才那缕冷意,是想把你的作息、饮食、甚至发呆的时长都编成程序。”
谭浩吐掉嘴里的瓜籽,忽然咧嘴笑了:“行啊,那我也立个规矩——凡想让我努力的,先请我吃顿宵夜。”他随手一挥,空气里凝出张皱巴巴的纸条,墨迹还带着西瓜汁的甜,“啪”地贴在星渊碑背面:“申请动议→提交烧烤摊发票一张。”
话音未落,半空中的蓝光突然卡壳,倒计时数字开始疯狂闪烁:“错误:条件未满足→缺少有效凭证。”归食娘的汤锅里,那行符文“唰”地消散,只剩热气裹着面香扑出来。
林诗雅攥着玉简的手松了松,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孩童的哭嚎。
“九哥哥!九哥哥!”静屋童抱着块发光的布片跌跌撞撞跑来,发梢还沾着草屑,“我、我又做噩梦了!梦见自己必须准时睡觉,不能赖床……醒来发现被子自己把我裹成了粽子!”他举起布片,上面浮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睡眠效率未达标→自动矫正。”
谭浩坐直身子,西瓜皮“啪”地掉在吊床沿。
他伸手揉了揉静屋童的乱发,目光扫过布片时,眉心微微一蹙——这字迹和昨夜那道光影如出一辙。
“它在重建秩序。”梦缝娘的声音从两人身后飘来,断梦针在她指间泛着幽光,针尖映出的画面让谭浩瞳孔微缩:识海深处的灰白空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座悬浮巨城,城墙由无数“值班表”“效率报表”堆砌而成,中央高塔顶端,道模糊身影盘坐闭目,手中攥着本烫金封面的《完美人生执行手册》。
“以你的名义。”梦缝娘将断梦针轻轻按在谭浩额角,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它学会用你的记忆做外壳,里面还是当年那套神格程序。”
谭浩盯着虚影看了许久,忽然咧嘴一笑,露出颗虎牙。
他躺回吊床,从袖中摸出顶西瓜皮做的小帽扣在头上,声音里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懒:“既然它这么爱上班,那我就请个长假。”
“九殿下?”林诗雅攥紧玉简,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您要做什么?”
“今晚梦里见。”谭浩闭起眼,呼吸渐渐平缓,胸口神纹却开始缓缓旋转,像朵绽放的涟漪,“别忘了留灯。”
两心烛在碑前轻轻摇晃,暖焰“噼啪”炸出星子,冷焰却“咻”地缩进芯底,只余一缕细烟。
归食娘的汤锅里飘起面香,静屋童抱着布片凑到谭浩吊床边,盯着他闭着的眼睛小声问:“九哥哥是去打大怪兽了吗?”
没人回答。
半空中的吊床仍在晃悠,可谭浩的意识早已穿过那道无形之门,坠入漆黑的深渊。
当他重新睁开眼时,入目不再是灰白的混沌,而是座冰冷的钢铁巨城——城墙上的霓虹在他瞳孔里投下冷光,最顶端的高塔上,《完美人生执行手册》的封皮正泛着刺目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