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你说静止才安全?那我 偏 打个滚
谭浩的指尖刚要触到那团糖画咸鱼的光晕,灰白雾气突然翻涌如沸。
他踉跄后退半步,鞋底碾过某种细碎的声响——低头看时,竟是满地散落的竹简残片,每片都刻着“第九皇子体弱多病”“谭浩三岁未开脉”“太傅批注:朽木不可雕”。
“这些门,是你人生里所有‘本应如此’的分叉口。”
带着水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谭浩抬头,见个撑着青竹伞的少年立在雾中,伞面绣着褪色的鲤鱼跳龙门,少年眼角有道针脚状的疤痕,像被缝起来的旧玩具。
“心茧守?”谭浩摸着下巴,“归藏说你是我小时候抱着睡觉的布老虎变的?你这伞怎么比我书房的漏雨顶棚还破?”
少年耳尖泛红,伞尖重重顿地:“别打岔!这些房间——”他挥伞指向雾气深处,无数门扉同时洞开,“左边是堆满《太初经》的书房,墙上写着‘你应修炼’;中间是挂着‘救万民于水火’金匾的殿堂;最里面那间……”他声音低下去,“墙上的血字是你十岁那年,看到灾民饿殍时在心里喊的:‘你不努力,他们都会死’。”
谭浩望着最深处那间渗着血光的屋子,忽然笑出声:“十岁小孩说的胡话也算?我那会儿还说要当糖画师傅呢。”他抬脚就要往反方向走,地面却“咔嚓”裂开蛛网状的缝隙,黑潮从裂缝里翻涌而出。
黑潮中央升起一道身影,与谭浩生得一模一样,只是眼瞳如冻结的星河,周身缠着流转法则的锁链。
“谭浩。”那声音像万座古钟同时轰鸣,“你放任凡人在泥里打滚,让天魔在劫云里打盹,让神座空悬三百年——若魔潮再临,谁来担责?”
谭浩掏了掏耳朵:“我又没签劳动合同。再说了,上次那魔潮不也被我用西瓜皮砸跑了?”他转身要找出口,却见来时的门已被锁链封死,锁链上的符文正是他随手画的“躺平符”。
“痛。”
细微的刺痛从掌心传来。
谭浩低头,见梦缝娘不知何时跪在他脚边,断梦针已刺入他虎口,针尾的旧布片正渗出血珠。
她的手指还沾着线头,声音轻得像怕碰碎什么:“记住这疼,疼说明你还在自己的梦里。”
话音未落,一道橘色影子扑进谭浩怀里。
是归枕雀,嘴中衔着块破布——他幼年枕头的棉絮,还沾着奶香味。
雀儿啼鸣九声,每一声都像钥匙拧开记忆锁:
七岁时,母妃端来的绿豆汤太甜,他偷偷倒进水缸,结果第二天满宫的锦鲤都翻着白肚皮;小学同桌是个扎羊角辫的姑娘,趁先生不注意塞给他半块橡皮,说“你擦错字的样子像被踩尾巴的猫”;前世加班到凌晨两点,手机屏幕亮起妈妈的短信:“冰箱里有汤,别熬太晚。”
这些画面如星火坠地,心茧神殿的角落亮起暖光。
原本灰白的雾气里,飘起归食娘面锅的香气,混着卖糖葫芦的吆喝声。
“够了。”沉睡神格终于睁眼,抬手间,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谭浩的笑僵在脸上。
他看见归枕雀的翅膀停在半空,梦缝娘的线头悬在针尾,连自己掌心的血珠都凝固成红宝石。
最可怕的是那些记忆画面——母妃举着汤碗的手、同桌塞橡皮的指尖、妈妈的短信光标,全部静止如石雕。
“这才是安全。”神格的声音不再有轰鸣,像精密运转的齿轮,“没有意外,没有失去,没有求而不得的痛。”
谭浩盯着凝固的母妃。
她眼角的细纹还停在要笑未笑的弧度,那碗绿豆汤的热气正悬在碗口,永远到不了他嘴边。
他突然笑了。
“你管这叫安全?”他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凝固的血珠,“这叫坟场。”他盘坐在地,仰头望着神格,“既然你要安静……那我就做个梦。”
话音未落,谭浩胸口的神纹骤然亮起。
他闭着眼嘟囔:“我想睡觉。”
刹那间,漫天星子从他指缝间涌出来,织成张缀满银河的毯子,轻轻盖在整座神殿上。
凝固的血珠“啪嗒”掉在他手背上,归枕雀的啼鸣重新响起,梦缝娘的线头“刷”地绷直。
法则锁链开始裂开。
不是断裂,而是长出雪白的绒毛,像被晒暖的棉被边。
最深处那间血字屋的墙皮簌簌脱落,露出后面的画——是谭浩十岁时躲在角落画的,歪歪扭扭的咸鱼,旁边写着“躺平最香”。
“你竟用‘懒惰’对抗秩序?”神格第一次露出裂痕,声音里有了波动。
谭浩打了个哈欠,翻身躺进星空毯子织成的吊床:“不是对抗,是替换。你说世界要控制,我说世界要喘口气。”他晃着腿指向窗外,“他们不是数据,是会嫌绿豆汤太甜、会为走丢的鸡骂街、会在雪天给流浪狗搭窝的活人。”
万道锁链突然崩解,化作万千流萤,绕着吊床飞舞。
两心烛的暖焰“轰”地窜起三尺高,冷焰“滋”地缩回芯底,火苗里飘出烤红薯的香气。
“懒鬼,你赢了。”梦缝娘的声音带着笑,断梦针从谭浩掌心退出,“该醒了。”
谭浩刚要闭眼,心茧守突然大喊:“小心!它没消失——”
神殿剧烈震颤,屋顶“轰”地坍塌,露出真正的星空。
无数星辰中,有颗星子正缓缓转动,形状竟与谭浩的吊床分毫不差。
“它只是学会了……”心茧守的声音被风声撕碎,“打盹。”
谭浩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仍躺在院中的吊床上。
阳光正好,归食娘的面锅在院角“咕嘟”作响,卖糖葫芦的吆喝声从巷口传来。
他坐起时,掌心还留着断梦针的淡红印记,枕头边多了块糖画咸鱼——糖渣上沾着点星子般的亮粉,正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