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们要打,但我把“仗”这个字忘了
将军明鉴!
我等并非怯战,而是……‘打仗’这事,突然想不起来了!
拿起刀,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小时候放羊……连‘敌人’是谁都想不起!
霍斩敌虎目圆睁,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这蛮将的灵魂刺穿。
他戎马半生,见过诈降的,见过畏死的,却从未听过如此荒诞不经的言辞。
他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沉如寒铁:“那你们为何投降?”
那蛮将一脸茫然,脱口而出:“因为……有个声音说‘别打了’,我们就觉得,是该回家了。草原上的牛羊,还等着我们呢。”
声音?什么声音?
霍斩敌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挥手让亲兵将那几个失魂落魄的蛮族将领带下,独自一人在帅帐中来回踱步。
烛火摇曳,将他伟岸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映在帐壁上,如同一尊沉思的巨神。
这不是战术,更不是妖法。
寻常妖法只能迷惑心智,制造幻象,绝不可能让数万嗜血好战的蛮族大军,在一夜之间集体“遗忘”了他们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这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抹除。
“来人!”霍斩敌猛地停步,眼中尽是凝重。
他抓过笔墨,在军用密信上奋笔疾书,字迹力透纸背:“此非人力所能为,恐涉天道更迭,世间法则异变。源头未明,其意难测,恳请速查!”
写罢,他用火漆封好,郑重地交给帐外等候的心腹校尉,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命令道:“八百里加急,不得有片刻耽搁,亲手交到京城,九皇子府上!”
京城,东宫。
“废物!一群废物!”
太子萧景琰将北境传来的捷报狠狠摔在地上,俊朗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
奏折上那“蛮族不战自溃,仓皇北窜”的字眼,在他看来不是功绩,而是对他这个监国太子的无情羞辱!
“一个终日只知睡觉的废物皇子,靠做梦就能退敌十万?天下岂有此理!”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这背后必有高人,必有邪术!”
一名身着灰袍的谋士躬身立于一旁,低声道:“殿下息怒。此事确实蹊跷,非常理所能度之。九皇子深居简出,不似有此通天手段之人,或许……只是巧合?”
“巧合?”萧景琰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本宫不信巧合,只信力量!他能用邪术退敌,本宫就能用煌煌正道,将他的鬼蜮伎俩碾得粉碎!”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断然下令:“传本宫将令,召工部尚书即刻入宫!命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连夜铸造‘破魔战鼓’!以天外雷陨之铁为骨,以千年蛟龙之皮为面,鼓声起,当可破除一切虚妄邪祟!三日,本宫只要三日!”
谋士心中一惊:“殿下,您这是要……”
“三日后,本宫亲率禁军,北上驰援!”萧景...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本宫不但要去,还要追亡逐北,哪怕杀入草原深处,也要用蛮族的人头,打出一场真正酣畅淋漓的大胜仗!本宫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谁才是大乾真正的守护神!”
他要用一场无可辩驳的军功,将谭浩那个废物踩在脚下,将这份莫名其妙的“功劳”所带来的耻辱,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消息也传入了清幽的九皇子府。
“殿下,您就告诉我嘛,到底是怎么让蛮子退兵的?是不是您在梦里变成了天神,一指头把他们全戳回去了?”白小刀像个好奇的猴子,缠着躺在摇椅上的谭浩,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谭浩被他晃得头晕,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都说了八百遍了,我什么都没干,就是睡了一觉。”
话音未落,苏婉儿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本新抄录的古籍注疏,柔声说道:“殿下,您看,这是我整理《睡道真经》时发现的一段批注。”
她将书卷展开,只见一行清秀的蝇头小楷赫然在目:“祖师得道,一梦千年。醒时一语忘战,可令天下万夫失其勇,刀兵入库,马放南山。”
谭浩懒洋洋地瞥了一眼,眼皮都没抬,随口吐槽道:“什么‘忘战’,听着就玄乎。打仗本来就很无聊啊,你砍我我砍你的,有什么意思?”
就在他说出“无聊”这两个字的瞬间,一种无形无质的涟...波纹,以他为中心,刹那间扩散至整个京城,乃至更远的地方!
京城西郊,虎啸武馆。
总教头正声色俱厉地训斥着一名偷懒的弟子,可话到嘴边,胸中那股熊熊怒火却如同被冷水浇灭的炭火,瞬间熄灭了。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怎么也提不起“愤怒”的情绪,最后只能莫名其妙地拍了拍弟子的肩膀:“算了,去歇会儿吧。”
城南的闹市街头,两个泼皮正为了一点口角大打出手,拳脚相加。
打到一半,两人同时停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挠了挠头:“奇怪,我们刚才在干嘛?算了兄弟,走,喝一杯去?”
另一人竟也点头:“好主意!”
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握手言和,仿佛刚才的生死搏斗从未发生。
九皇子府内,林诗雅正在静室打坐,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感觉到天地间某种最基础的规则,发生了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根本的扭曲!
她立刻催动法力,一面古朴的寒月镜悬浮于身前,镜光流转,映照虚空,追溯着那股异动的因果源头。
镜中没有画面,只浮现出一行如烟似雾的虚幻古篆——那正是代表着“战斗”、“战争”的原始道痕!
然而此刻,这个亘古长存的道痕,竟像一块风化了亿万年的石碑,表层正在一层层地剥落、消散!
林诗雅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她娇躯微颤。
“不……他不是在否定战争……”她失声喃喃,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是……他是让‘战斗’这个概念本身,从天地法则之中,失去了定义的权力!”
这已经不是神通,这是言出法随的创世神能!
她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取出一张传信符,疾声喝道:“玄机子前辈,立即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封锁军营,任何人不得挑起争端!否则,你们连‘开战’这个念头都无法形成!”
可惜,她的话音刚落,那熊熊燃起的传信符火光一闪,竟在半空中自行熄灭了。
传递信息所必须依托的“因果链条”,在刚才那一瞬间,已经被那股无形的力量轻微地扭曲,导致符箓失效!
夜幕降临。
太子萧景琰身披金甲,意气风发地率领三万禁军精锐,在“破魔战鼓”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浩浩荡荡地开拔出城。
然而,大军刚刚离城十里,诡异绝伦的一幕发生了。
那用雷陨铁铸就的破魔战鼓,敲击上去,竟发不出半点声音,鼓面软塌塌的,仿佛敲在了一团棉花上。
高高飘扬的龙旗帅幡,在没有一丝风的夜里,自动倒卷起来,紧紧地缠在旗杆上。
紧接着,队伍中的将士们开始出现异状。
他们原本锐利的眼神变得涣散迷茫,手中的兵器仿佛重若千钧。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为什么要打仗啊?”
“我想回家了……”
一个士兵喃喃自语着,突然“哐当”一声丢下手中的长枪,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个举动仿佛会传染,越来越多的士兵停下脚步,有人说要去种田,有人念叨着要娶妻生子,甚至一名身经百战的副将,也当场解下盔甲,对着萧景琰的方向茫然地喊道:“殿下,末将不当兵了,我要回乡下教书!”
军心,在无声无息中崩溃瓦解。
“混账!你们要造反吗!”萧景琰暴跳如雷,气得浑身发抖。
他“呛啷”一声拔出腰间宝剑,剑指苍穹,怒声喝道:“谁敢再退后一步,立斩无赦!”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手中那柄削铁如泥的百炼宝剑,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
“铮!”
长剑应声而断,断口平滑如镜。
而在那镜面一般的断口处,竟凭空浮现出三个由微光组成的小字——
不准打。
萧景琰怔在原地,高举着半截断剑,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呆呆地看着那三个字,又看了看周围溃不成军、满脸都是“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的士兵,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这不是叛乱,也不是邪术。
是这个世界,是这片天地,根本就不允许这场战争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