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不想打架,可你们非要撞我枪口上?
铜浇铁铸的烛台,光影森然,将太子萧景琰的脸映得一半明一半暗。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展开那份密报,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刺入他的眼底。
沈家长老疯癫?
族谱焚毁?
全城的桂花糕,竟成了万民追捧的祥瑞之物?
荒谬!
何等的荒谬!
这分明是那个废物老九在效仿前朝妖人,意图以鬼神之说蛊惑人心,聚拢声望!
萧景琰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装神弄鬼至此,莫非他还真以为,凭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就能觊觎这至尊之位了吗?”他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东宫中回响,带着一丝被蝼蚁挑衅的怒意。
他猛地转身,华贵的太子朝服下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阴影中侍立的心腹谋士身上。
“传本宫谕令!”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喙,“命禁军统领陈庆,今夜亥时,以‘查抄违禁诗文’为由,率三百精锐,包围九皇子府!府内上下,但凡有任何反抗迹象,格杀勿论!”
谋士心中一凛,垂首应诺。
萧景琰踱步至窗前,望着天边最后一抹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残阳,“另外,立刻派人联络星辰仙宗在京的监察使玄机子,就说——”他顿了顿,字字清晰地说道:“‘凡尘有孽障,僭越天道,妄改人间秩序。为天下苍生计,孤愿借仙门神威,共正纲常!’”
黄昏时分,长街寂静,唯有九皇子府外,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铁块。
三百名禁军甲胄鲜明,手持长戟,如沉默的雕塑般将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冰冷的铁甲在夕阳余晖下反射着嗜血的光芒,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连风都仿佛被冻结。
领头的校尉策马向前,高举令牌,声如洪钟:“奉太子令,彻查‘睡宗邪典’及一应蛊惑民心之物!九皇子谭浩,速速出府配合查验,不得有误!”
府内深处,谭浩正四仰八叉地趴在床上打盹,嘴角还叼着半根不知从哪儿薅来的草茎,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亲信白小刀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都在发抖:“老、老大!不好了!外面全是禁军!说是、说是要抓你!”
谭浩眼皮都没抬,只是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嘟囔道:“又是查这个查那个……就不能让本王安安生生睡个整觉吗?”他慢吞吞地坐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趿拉着一双旧布鞋,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那慵懒的模样,仿佛不是去面对三百精兵,而是去邻居家串门。
“烦死了,”他边走边嘀咕,声音里满是没睡醒的起床气,“谁再打扰我睡觉,我就让他永远睡过去。”
话音未落,府门外,一名心急的禁军士兵大约是过于紧张,脚下不稳,一脚踢翻了立在门旁的巨大灯笼。
灯笼滚落在地,烛火瞬间引燃了干燥的帷幔。
“呼——”
火焰腾起的刹那,那刺眼的光亮和灼热感,让谭浩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最讨厌睡觉时被强光晃醒。
仅仅是这一个念头闪过,没有任何施法动作,也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但就在这一瞬间,整个九皇子府门前区域的物理规则,被一股无法理解的意志悄然篡改了。
那熊熊燃起的火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诡异地凝固在半空中。
火舌的每一次跳动,每一缕升腾的黑烟,都静止成了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既不蔓延,也不熄灭。
紧接着,其他禁军下意识举起的火把,无论如何晃动,都只能冒出浓浓的黑烟,却再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焰苗。
更可怕的是,一股无形的寒意侵袭了所有士兵。
他们感觉自己的手脚正迅速变得冰凉,呼吸沉重,仿佛连体内维持生命的新陈代谢之“火”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了下去。
“怪……怪火!”领头的校尉惊骇欲绝,他戎马半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他感觉自己的勇气正在随着体温一同流逝,脱口大喊:“有妖法!快撤!”
可就在他张嘴的瞬间,谭浩正好打着哈欠走出府门,被这声尖叫吵得皱了皱眉,随口说了一句:“都给我安静点。”
霎时间,“声音”的规则再度局部失效。
校尉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喉结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围所有士兵的惊呼、甲叶的摩擦声、兵器的碰撞声、甚至连心脏搏动的闷响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令人发疯的死寂之中。
混乱的街角阴影里,沈清漪一袭素衣,悄然现身。
她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从火焰静止如画,到三百禁军张嘴无声。
她看到谭浩只是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出大门,仿佛踏进的不是一个杀机四伏的战场,而是一家刚开门的饭馆。
她紧紧握住藏在袖中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没:“这不是法术……这不是任何一种我所知的力量体系……这是他对‘存在’本身的否定与重构!”
而在更高远的天际,无人可见的云层之上,林诗雅白衣胜雪,凭虚而立。
她手中的“寒月镜”正映照出下方的一切,镜光流转,清晰无比。
她终于确认了自己心中那个最不可思议的猜测,喃喃自语:“他已经不是被天道选中的人……他是天道在运行时,必须默认勾选的那个选项。”
她抬起手,一道微不可 查 的灵光射向远方星辰仙宗的方向,传去一道冰冷的神念:“玄机子,立刻终止所有行动。否则,你们会连‘失败’这个词都来不及理解。”
下方,死寂的包围圈中,谭浩已经走到了那名面色煞白、嘴巴徒劳开合的校尉面前。
他伸出手指,像是拨开一根挡路的树枝一样,轻轻拨开了对方锋利的长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下次派人来,记得先敲门。懂礼貌,很重要。”
说完,他看都懒得再看这群失魂落魄的禁军一眼,转身就往府里走。
可就在他背对人群的那一刻,他脚下的青石地砖,无声无息地龟裂开来,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缝中,渗出丝丝缕缕淡淡的金光,一闪即逝。
那是他无意识间,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一丝“禁止侵犯”的规则烙印。
当晚,参与围剿的三百禁军中,有十七人突发梦魇,醒来后目光呆滞,口不能言,彻底成了痴傻。
那名领头校尉家中,悬挂于祠堂三百年的祖传宝剑,在午夜时分“铮”的一声,无故自断。
剑鞘中,只余一滩仿佛剑灵泣血留下的暗红锈迹。
而在遥远的星辰仙宗深处,一座终年观测天象的观星台上,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猛然从入定中惊醒,抬头望向凡界京城的方位,浑浊的双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恐与狂热,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几乎不成声的字眼:
“创世印记……苏醒了。”
夜色渐深,九皇子府外早已人去楼空,只余下一片狼藉和那扇被定格的、永不熄灭也永不蔓延的诡异火焰。
而此时的谭浩,却只是感觉有些莫名的疲惫,仿佛刚才不是驱散了一群蝼蚁,而是做了一场耗费心神的冗长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