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货车在迷宫般的大阪后巷中疯狂穿梭,每一次急转弯都几乎要将车厢里的人甩出去。引擎的咆哮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混合着林薇尚未平息的剧烈心跳和喘息,构成一曲亡命奔逃的协奏。
林薇死死抓住车厢内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看着眼前这两个刚刚将她从“国际刑警”手中劫走的神秘人——开车的冷峻青年和那个眉骨带疤、眼神锐利的短发女人。
“‘渡鸦’……‘深潜者’……最高权限密钥……”女人刚才的话像冰锥一样刺穿她的耳膜,直抵大脑最深处,带来几乎要冻结思维的寒意。
沈青舟,那个她几乎要相信的、代表着官方和正义的男人,竟然是陈默手下最隐秘的“清理者”?而他……竟然拥有能直接操控她大脑里那颗“炸弹”的钥匙?
一种比被陈默囚禁时更深的、无所遁形的恐惧攫住了她。她不仅无法逃脱陈默的科技牢笼,甚至连代表秩序的力量,都可能早已被他渗透和掌控?
“你们……是谁?”林薇的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惧。
眉骨带疤的女人收起平板,目光扫过林薇,眼神依旧冷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高原在哪里?他还活着吗?”她的中文比高原流利,但依旧带着外国口音。
林薇一愣,下意识回答:“他……他启动了自毁程序,下落不明……”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加沉重。她点了点头:“看来‘夜莺’的情报没错。我们是‘夜莺’小队,受高原之前的紧急委托,介入这次‘破茧’行动。我是队长,李。”
夜莺?破茧?又一个她听不懂的代号。
开车的青年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用日语简短地说了一句:“甩掉了。暂时。”
李队长(林薇心里暂时这么称呼她)没有放松警惕,快速对驾驶员说:“绕行确认,启动反侦察协议,回‘巢穴’。”
“明白。”青年驾驶员简短回应,方向盘一打,货车驶入一条更狭窄、更阴暗的巷道。
大约半小时后,货车七拐八绕,最终驶入一个位于工业区边缘、看起来早已废弃的自动仓储仓库。卷帘门在货车进入后迅速落下,隔绝了外界。
仓库内部别有洞天。外层堆放着真正的废弃机械和杂物,但内层被改造成了一个紧凑但功能齐全的临时行动中心。数个屏幕闪烁着监控画面和数据流,武器架、通讯设备、医疗箱一应俱全,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机油和电子设备特有的冰冷气味。
这里的气氛与高原那个充满学术感的实验室截然不同,这里更硬核,更军事化,充满了临战的紧绷感。
“下车。”李队长率先跳下车,动作干净利落。她示意林薇跟着她走进一个用隔板临时围出的小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坐。”李队长自己先坐下,目光如炬地盯着林薇,“时间有限,‘渡鸦’和他的主子不会善罢甘休。我们需要信息。所有信息。从你怎么认识陈默开始,到你怎么发现异常,高原怎么联系上你,所有细节。”
她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审问风格。
林薇在她的目光下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她不确定能否完全信任这些人,但眼下,她们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深吸一口气,从最初的“完美婚姻”开始讲起,那些细微的违和感,书房里的发现,苏晴的帮助,硬盘里的秘密,被迫的“治疗”,手腕的烙印,酒店的逃亡,Rina的救援,直到与高原的相遇和神社地下的惊变……
她尽可能详细地复述,略去了苏晴的真实姓名和部分过于私人的细节,但关键信息无一遗漏。讲述的过程如同再次经历那些噩梦,让她浑身发冷,声音不住颤抖。
李队长静静地听着,偶尔打断,追问一些技术细节或时间点,并用平板快速记录着。当听到陈默可能通过“治疗”进行深度脑部植入时,她的眉头紧紧锁住。
“脑桥海马体区域……‘凤凰’核心应答器……”她低声重复,脸色凝重,“陈默竟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他把活人当成了终极保险库。”
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林薇:“高原给你的脉冲笔呢?”
林薇下意识摸向口袋,却摸了个空:“可能……可能在诊所混乱中掉了……”
李队长眼神一沉,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快速在平板上记录着。
“最后一个问题,”李队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更具压迫性,“高原在最后时刻,除了给你脉冲笔,还有没有给你别的东西?任何东西?信息、代码、物理密钥?任何他可能认为重要的、需要转移的东西?”
林薇愣住了,努力回忆着实验室崩塌前那极度混乱的几分钟。高原塞给她脉冲笔,推她进通道……
“好像……没有……”她迟疑地说,“当时情况太紧急了,他只给了我这个……”
李队长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细微的失望,但很快消失。她点了点头,合上平板:“好了。你休息一下。我们需要分析情报。”
她起身离开,将林薇独自留在小房间里。
林薇瘫坐在椅子上,感到一种极度的身心俱疲。李队长冷硬的审问让她感觉自己更像是一件需要被评估的“物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闭上眼睛,高原最后时刻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刺耳的警报、闪烁的红光、他飞快敲击键盘执行自毁程序时苍白的侧脸、他将脉冲笔塞给她时冰冷的触感……
等等!
她的眼睛猛地睁开!
一个被忽略的细节闪电般划过脑海!
高原在把脉冲笔塞给她的时候,他的手指……他的手指似乎极其快速地在她的掌心用力地、有意地划过了几下!
当时情况太过紧急和恐慌,她完全忽略了这细微的触感,只当是他情急之下的无意动作!
但那感觉此刻回想起来,却如此清晰!那绝不是无意的!
那是……摩斯密码?!还是别的什么暗号?
她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高原在最后关头,用这种方式给她传递了信息!他可能预感到自己无法脱身,所以留下了后手!
是什么?他划了什么?
她拼命回忆那短暂瞬间的触感。似乎是……点、点、划……点……?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上模仿着。
点、点、划…… 那是 U?
点…… 那是 E?
U - E? 不完整!
点、点、划…… 也可能是数字 2?
点…… 数字 1?
2 - 1? 没意义!
她急得额头冒汗。密码学不是她的强项,尤其是在这种压力下。
她努力回忆更多细节。高原划的时候,好像……重复了两次?对!他划了两次完全一样的序列!
点、点、划……点…… 点、点、划……点……
这到底是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冲出小房间,找到正在主屏幕前与队员分析数据的李队长。
“李队长!我想起来了!高原他……他在给我脉冲笔的时候,在我手上划了东西!”她急切地伸出手掌,“像是密码!点、点、划……点……重复了两次!”
李队长猛地转身,眼神瞬间锐利如鹰!她一把抓住林薇的手腕,盯着她的掌心,仿佛要看出烙印来。
“点(·)、点(·)、划(—)、点(·)……”李队长快速低声重复,大脑飞速运转,“· · — · … · · — · …”
她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不是字母!是数字!”她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激动,“· · — · 是数字 2!重复两次就是 2, 2!”
“22?”林薇茫然,“22是什么意思?”
李队长没有回答,而是猛地转向控制台,飞快地输入指令,调出了一个复杂的、层层加密的数据库访问界面。
“高原的私人研究日志和备份数据库,采用双重动态密钥加密,一部分密钥在他那里,另一部分……”她一边操作一边快速解释,“需要一组由他设定的、每次不同的动态口令数字……”
她输入了一长串基础密钥代码,然后,在动态口令输入框里,键入了“22”。
屏幕闪烁了一下,跳出一个进度条:【密钥验证中……】
几秒钟后——
【叮!验证通过!权限提升至Level 3!】
屏幕界面瞬间变化,解锁了大量之前隐藏的、标记着【绝密】的文件和数据流!
其中一份文件的标题赫然是——【“凤凰”核心应答器生物密钥逆向工程初步报告及强制休眠协议(未验证)】!
李队长和她的队员们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屏幕上的文件。
然而,就在李队长移动鼠标,试图点开那份最关键文件的瞬间——
“嗡——————!!!”
仓库内,所有屏幕猛地闪烁起刺眼的红色警报!
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通过仓库内隐藏的扬声器,骤然响起,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
【警告!检测到未经授权的高权限密钥访问!】
【触发‘渡鸦’应急协议!】
【信号源已锁定!精确坐标上传!】
【执行最终清除指令!重复,执行最终清除指令!】
李队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该死!是密钥陷阱!高原的数据库被‘渡鸦’设置了反向追踪和触发警报!”她猛地看向林薇,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惊恐的神色,“他利用了你记忆中的密码,定位了我们!”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
仓库厚重的金属卷帘门外,传来了令人牙酸的、大型液压钳切割金属的尖锐噪音!
紧接着——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仓库都为之震颤!
卷帘门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外部暴力撕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刺眼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利剑般射入昏暗的仓库内部!
豁口外,隐约可见数个穿着黑色重型防弹装甲、手持突击步枪的、如同未来战士般的黑影,正冷漠地将枪口对准了他们!
一个通过扩音器放大的、冰冷而熟悉的声音,从豁口外传来,正是沈青舟——或者说,“渡鸦”:
“夜莺……游戏结束。交出‘资产’,留你们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