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岛原城中,松仓胜家这个一手挑起惊天乱局的罪魁祸首,终于等来了第一位强力援军——佐贺藩主锅岛胜茂及其麾下的一万精锐。
眼见强援抵达,自觉腰板硬起来的松仓胜家立刻拉着锅岛胜茂密议出兵。他深知自己谎报军情、欺上瞒下,必须在大军云集、真相可能暴露之前,迅速“平定”有马村的“乱象”,造成既定事实。
岛原城,
锅岛胜茂抚摸着佩刀,神色间带着惯有的谨慎:“胜家兄,依我之见,不若等松平殿下大军主力抵达,再行合围,方是万全之策。贸然进击,恐有闪失。”
“哎呀!胜茂兄!机不可失啊!”
松仓胜家猛地一拍大腿,身体前倾,脸上堆满了急切与怂恿,“你是不知那边虚实!那帮聚集在有马村的,不过是些手无寸铁的贱民,加上几个装神弄鬼的洋和尚!他们能有什么战力?简直就是功劳巨大,事情却少的天赐良机!”
他见锅岛胜茂眼神微动,立刻趁热打铁,压低了声音,语气充满了蛊惑:“胜茂兄请想,若是等到松平殿下十万大军压境,届时功劳簿上猛将如云,你我还能分到多少头功?
怕是连口汤都喝不上热的!如今你我联手,以雷霆之势碾碎那群乌合之众,将这‘首功’牢牢攥在手里……到时候,在将军面前,你我可就是力挽狂澜的功臣了!”
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锅岛胜茂的心思。他本就对功勋极为看重,被松仓胜家这么一描绘,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自己率先平定“岛原之乱”、受封领赏的风光场面。那一点点谨慎,瞬间被贪功的念头冲得七零八落。
锅岛胜茂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犹豫,重重点头:“好!就依胜家兄所言!你我合兵,速战速决!”
翌日,岛原城与佐贺藩联军共计一万三千人马,浩浩荡荡开出城门,带着“捏软柿子”的轻松心态和抢功的急切,直扑向他们认为不堪一击的目标——有马村。
松仓胜家骑在马上,望着绵延的行军队列,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冷笑。他仿佛已经看到,有马村在帝国兵锋下化为齑粉,而自己则踩着这份“功劳”更进一步。
有马村内,
经过益田元祥和川上久隅近乎口干舌燥的大半天解释,乙邦才和孙开忠那被层层迷雾笼罩的脑子,总算拨云见日,弄明白了一个简单而残酷的事实——那狗日的德川幕府,是真想把咱们这几百号人,连同两位神父和这近万百姓,一块儿给收拾了!
“他娘的!搞了半天是想把老子们一锅端!” 乙邦才恍然大悟,一拳砸在临时拼凑的沙盘边上,震得代表各方兵力的小旗簌簌抖动。
孙开忠也冷笑一声:“既然他们不想讲理,那咱们就用刀枪说道说道!”
既已明了处境,两位明军主将毫不拖沓,立刻与益田、川上两位倭将一同,依据有马村周边的地形,开始了紧张的布防行动。
明军负责核心阵地与火力调配,萨摩铁炮队依托外围林木设伏,长州萩众则负责侧翼掩护与机动策应,近万难民中的青壮也被组织起来,负责搬运物资、构筑工事。整个有马村仿佛一个骤然苏醒的战争堡垒,迅速运转起来。
就在防御工事初具雏形之际——
“报——!”
一名被派往北面山脊了望的明军夜不收,疾奔至乙邦才等人面前,单膝跪地:“将军!北面发现倭军大队!兵力约一万三千人,旌旗混杂,主要为岛原藩松仓氏与佐贺藩锅岛氏旗号!前锋已过山脊,正朝我军方向开来,距此不足十里!”
空气瞬间凝固。
乙邦才与孙开忠交换了一个眼神,非但没有惧色,嘴角反而同时勾起一抹近乎狰狞的笑意。
“来得正好!” 乙邦才“锵”一声拔出御林军长刀,雪亮的刀锋直指北方,“老子正愁没地方活动筋骨!”
孙开忠则沉稳下令:“传令各队,依计划进入阵地!火器营检查弹药,炮兵就位!让这些不知死活的倭寇,好好尝尝我大明铳炮的厉害!”
各位,你们是不是因为思维的惯性,而简单的将川上久隅手下的那三千铁炮队认为是鸟枪部队?当然了,如果现在是日本战国时代的确可以这么理解,
然而,自从朱由检大力推动军工革新,令孙元化主持“火炮2.0计划”以来,大明军队的装备开始了跨越式发展。更轻便、射速更快的野战炮,以及威力更大的红衣大炮系列,逐渐成为明军主力。
随之而来的,便是大量旧式火炮的淘汰——包括各式弗朗机、虎蹲炮、破虏炮等。
这些在朱由检看来技术落后、亟待更换的“破烂”,处理起来也是个问题。于是,本着“废物利用”兼巩固盟友的原则,朱由检大手一挥,将这些依旧能正常使用、只是性能上已不入帝国法眼的火炮,以半卖半送的方式,慷慨地“援助”给了忠心耿耿的萨摩藩岛津家、长州藩毛利家,以及朝鲜的李倧。
这些对大明而言的“淘汰品”,在岛津和毛利眼中,却是足以改变地区力量平衡的“大杀器”!
因此,当川上久隅麾下这三千“铁炮队”展开战斗队形时,他们亮出的,绝非是射程有限的铁炮,而是一门门擦拭得锃光瓦亮、散发着金属冷光的真正火炮!
虽然这些弗朗机、虎蹲炮在明军现役序列里已显老态,但其射程、威力和射击速度,依然远超日本本土绝大多数武装力量所拥有的任何火器。萨摩的武士们如同爱护传家宝一般精心维护着这些天朝“馈赠”,此刻,它们将被用来迎接即将到来的幕府大军。
“轰!”
第一声炮响撕裂长空时,松仓胜家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
“轰!轰!”
紧接着的两声巨响,让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这动静……不像是铁炮(火绳枪)啊?
“轰!轰!轰!”
当第三轮更加密集的炮声接连炸响时,松仓胜家和身旁的锅岛胜茂同时脸色剧变!
他们眼睁睁看着,联军前锋那看似雄壮的阵列中,猛地腾起数团混杂着泥土与残肢的火光,在密集的队伍中硬生生犁开一道道血肉模糊的沟壑!惨叫声甚至被更剧烈的爆炸声所淹没。
“在帝国兵锋下化为齑粉……”
松仓胜家脑海中曾一闪而过的、属于胜利者的得意预言,此刻如同诅咒,在他耳边轰然回荡。
只是,他忽略了一个“小小的”细节——
此刻,那代表毁灭与死亡的“帝国兵锋”,并非指向他臆想中不堪一击的“一揆众”,而是来自于他对面那座看似平静的村庄!那喷吐着火舌与死亡的,是他完全无法理解、更无法抗衡的力量。
现实,给了他一个无比残酷而精确的答案:即将,也正在“化为齑粉”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松仓胜家,以及他身边那位刚刚还做着抢功美梦的锅岛胜茂,和他们麾下这一万三千大军!
炮弹依旧如同冰雹般落下,精准而高效地收割着生命。松仓胜家僵立在马上,面无人色,他终于明白,自己究竟招惹了一个何等可怕的存在。
乙邦才立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塔上,单手持着望远镜,冷漠地观察着战场。硝烟弥漫中,只见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幕府联军,此刻已阵型大乱,兵找不到将,将控不住兵,人人争相逃命,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他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切……一帮土鸡瓦狗……”
这声鄙夷的低语刚落,他便猛地放下望远镜,双手拢在嘴边,朝着塔下蓄势待发的全军,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怒吼:“敌众已溃!全军听令——杀!!!”
“大明万胜!”
孙开忠拔出佩剑,向前猛地一挥。四百明军近卫虽人数不多,却以严整无比的楔形阵势率先突进,燧发枪的齐射如同死神的镰刀,为冲锋清扫出道路。
“萨摩的儿郎们!让幕府的走狗见识见识吾等的厉害!” 川上久隅咆哮着,太刀直指溃逃的敌群。三千萨摩武士爆发出狂野的吼声,如同赤色的怒潮,紧随着明军的步伐席卷而上,他们手中的刀光织成一片死亡的罗网。
“长州军,随我截断敌军退路!” 益田元祥冷静下令,三千萩众如臂使指,迅速向侧翼展开,他们的动作迅捷而致命,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意图将溃散的敌人彻底包围。
一时之间,有马村外杀声震天动地。明军、萨摩、长州三股力量,如同三把配合无间的利刃,狠狠刺入并撕裂着已经崩溃的敌阵。抵抗微乎其微,这已经不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追击与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