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场以惊人的速度运转起来。林自强坐镇山腰临时搭建的指挥木楼,如同掌控着一架精密的战争机器。
人力不再是问题,源源不断的流民就是最好的燃料。经验丰富的老矿工被选拔出来作为工头,带领青壮清理矿洞、加固坑道。身强力壮者编入采掘队,在初步探明的矿脉露头处日夜轮班开凿。
妇孺老弱则负责碎石、筛选、运送矿石下山,或在营地周边开垦小块梯田,种植速生菜蔬。
但林自强深知,仅凭热情和劳力远远不够。铜鼎山是红草堡的命脉,也是无数人觊觎的肥肉!三镇豪强、地方胥吏、乃至魏阉的爪牙,绝不会坐视红草堡在此站稳脚跟!
一日,马宫镇最大的地头蛇赵家,纠集了百余名家丁打手,手持棍棒刀枪,气势汹汹地堵住了铜鼎山通往青浦镇的主要路口。
为首的是赵家三少爷,一个满脸横肉的石皮境武夫,骑在马上叫嚣:“铜鼎山乃我赵家祖产!红草堡强占矿山,掠夺民财!速速交出矿场,赔偿损失,否则休怪我等替天行道!”
消息传到指挥木楼,林自强正在查看刚送来的第一批粗炼铜料样品。他放下手中暗红的铜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对侍立一旁的王虎冷冷道:“王营正,带上你的‘陷阵营’,再调一队新编的‘矿卫营’,去‘请’赵三少爷和他的狗腿子们‘参观’一下我们的矿洞深处。告诉他们,开矿辛苦,正缺人手下井背石。”
王虎咧嘴一笑,眼中闪过嗜血的凶光:“得令!”
半个时辰后,铜鼎山矿场入口。
数百名矿工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默默地看着山下。只见王虎率领着杀气腾腾的“陷阵营”重甲步兵在前,其后是三百名刚刚放下矿镐、拿起统一制式长矛和厚背砍刀、脸上还带着煤灰却眼神凶狠彪悍的“矿卫营”青壮!
这支队伍沉默如山,唯有甲胄兵刃碰撞之声铿锵作响,一股混合着血腥与矿尘的剽悍之气冲天而起!
赵三少爷和他那百十号平日里欺压乡里惯了的家丁打手,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那整齐的步伐,那冰冷的眼神,那扑面而来的边军煞气,瞬间将他们嚣张的气焰碾得粉碎!赵三少爷胯下的马匹都惊得连连后退。
“赵三少爷是吧?”王虎走到阵前,声音如同闷雷,“林少将军有请,请诸位…下矿参观!”
“矿…矿就不必了…”赵三少爷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误会…都是误会…我们这就走…这就走!”他再不敢提什么“祖产”、“民财”,调转马头,带着手下屁滚尿流地逃了。
矿场上,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和欢呼!矿卫营的汉子们挺直了腰杆,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力量感!这支半工半军的特殊力量,初试啼声,便震慑宵小!
林自强站在木楼上,看着山下仓皇逃窜的背影和矿场上沸腾的人心,嘴角勾起一丝冷硬的弧度。红草堡的规矩,就要用刀锋来刻!
铜鼎山的炉火,日夜不息。
山脚一处背风的谷地,依山建起了数十座高大的土法炼炉。在老铁头的亲自督造下,这些炼炉结构经过改良,炉壁更厚,风箱更大,炉温更高。
巨大的风箱由健壮矿工轮班拉动,发出沉闷有力的“呼啦”声。炽热的火焰从炉口喷吐,将半边山谷映照得一片通红。
矿石被源源不断地运来,经过粉碎、筛选,投入熊熊燃烧的炉膛。经验丰富的匠师们赤着上身,汗流浃背,精准地控制着火候,添加着助熔的石料。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和金属灼烧的气息。
“出铜了!”一声带着狂喜的嘶吼响起。
匠师们合力撬开炉底的出料口。
刹那间,一道耀眼夺目的、粘稠炽热的金红色洪流,如同熔化的太阳,带着灼烧空气的呼啸声,奔腾而出!滚烫的铜液沿着预先挖好的沟槽,汹涌地注入一排排整齐排列的砂模之中!
嗤——!
白烟蒸腾,热浪滚滚!
金红的铜液在砂模中迅速冷却、凝固,最终形成一块块暗红色、尚带着灼人余温的、沉甸甸的铜锭!
“成了!第一炉铜!成了!”欢呼声在炉火映照的山谷中回荡,无数张被烟火熏黑、被汗水浸透的脸上,洋溢着狂喜与希望的光芒。
这不仅仅是铜,这是红草堡破局的希望,是三镇流民的活路,更是悬在陈阉头顶的利剑!
指挥木楼上,林自强拿起一块刚刚冷却、尚有余温的铜锭。沉甸甸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坚实。他眺望着山谷中那一片通红的炉火,火光映在他年轻的眼眸中,如同跳动的战意。
“父亲,”他对着北方红草堡的方向,在心中默念,“第一步,我们走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快步上楼,低声禀报:“少将军,彭家二爷彭天放的车驾,已到山下营门,说是听闻铜鼎山开矿顺利,特来…道贺。”
林自强握着铜锭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道贺?彭家的鼻子,倒是比狗还灵!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有请彭二爷。”他放下铜锭,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矿场炉火般的灼人温度,“正好,让他看看…我红草堡的‘家底’!”
铜鼎山的炉火熊熊燃烧,映照着少年将领冷峻的侧脸,也照亮了红草堡通往未来的、布满荆棘却也充满希望的道路。海城的棋局,因为这山中的炉火,变得更加炽热而莫测。
铜鼎山谷地,炉火映天,热浪蒸腾。金红色的铜液咆哮着注入砂模,凝结成沉甸甸的暗红铜锭,如同红草堡浴火重生的基石。空气中弥漫着硫磺、金属与汗水的浓烈气息,那是力量与希望的味道。
指挥木楼上,林自强放下手中尚带余温的铜锭,金属的坚实感透过掌心直抵心脉。亲兵的禀报声刚落,山下营门处已隐隐传来车马喧嚣。彭天放,这位彭家的二爷,来得比预想中更快,更“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