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鬼带来的心理阴影面积还没完全测算清楚，陈一一的“陈氏命理”就迎来了第二位非人类客户。这次，速度之快，让她怀疑是不是那红衣姐妹真的在鬼圈搞了个“阴间大众点评”，还给了五星好评附带长篇安利。
第二天中午，阳光勉强挤进窄巷，在店铺门口投下几块斑驳的光斑。陈一一正就着凉白开啃她那干巴巴的吐司，盘算着下午要不要去批发市场进点廉价的香烛纸钱，拓展下业务范围。毕竟，阳间货币收入实在太不稳定。
门没关严，虚掩着。
忽然，一阵急促的、类似电瓶车报警器的“滴滴”声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紧接着，一道半透明的、穿着某团外卖标志性黄色制服的身影，穿透门板，直接“刹”在了陈一一的桌子前。
来人，不，来鬼，是个年轻小伙子，戴着黄色头盔，头盔下面容焦急，皮肤透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他背上还背着一个半透明的保温箱，里面空空如也。
“老板！救命！”外卖鬼开口，声音带着电磁干扰般的杂音，语速极快，“我卡bUG了！”
陈一一被这突如其来的“配送上门”服务搞得一愣，差点噎住，赶紧灌了口水顺下去。她打量着对方：“……什么bUG？”
“差评！一个永恒的差评！”外卖鬼激动地挥舞着半透明的手臂，“就上周三晚上，我送最后一单，赶时间抄近道，穿过老城区那片据说闹鬼的巷子……结果您猜怎么着？真遇上鬼打墙了！绕了半小时没出去，订单超时了整整二十八分钟！”
他捶胸顿足，虽然拳头穿过了自己的胸膛：“顾客是个熬夜打游戏的宅男，等我送到的时候，他泡面都吃完了，气得当场就给了我个差评！留言说我‘比鬼还慢’！”
陈一一：“……” 这评价，某种意义上还挺精准。
“这还没完，”外卖鬼哭丧着脸，“我刚拿到差评，心里憋屈，没看路，出门就让一辆泥头车给……给送走了。可我这执念它散不掉啊！我现在成了地缚灵，活动范围就限定在生前最后接单的那片区域，每天午夜十二点准时刷新，强制接取那个‘超时差评’单，然后又开始鬼打墙，无限循环！这都第七天了！再这样下去，我非得魂飞魄散不可！”
他指着自己越来越淡的魂体：“您看看！我这‘准时率’和‘满意度’都要掉光了！下面……下面据说也要搞KpI考核，影响投胎排队的！”
陈一一听得目瞪口呆。好家伙，生前卷，死后更卷。阴间地府这是跟阳间互联网企业学了全套糟粕啊？连差评和KpI都照搬过来了？
她强忍着吐槽的欲望，再次祭出家传掐指算法，同时仔细观察这外卖鬼。魂体确实不稳，能量波动带有明显的重复性和强迫性，像是陷入了一段被设定好的程序循环。而且，他周身缠绕着一丝极淡的、属于某种低阶迷障法术的气息。
“你抄近道的那片老城区，是不是有棵歪脖子老槐树？旁边还有口废弃的枯井？”陈一一问。
外卖鬼猛点头：“对对对！就是那儿！老板您真神了！”
陈一一点点头，心里有数了。不是什么高级鬼打墙，就是那地方阴气重，加上那口枯井可能连通着一点微弱的残余地脉阴气，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低功率的迷魂阵。平时没啥，但这外卖鬼死前执念深重，心神不宁，一头撞进去，就像电脑程序卡进了死循环。
“问题不大，”陈一一摆摆手，在桌子底下摸了摸，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画得歪歪扭扭的黄色符纸——这是她昨晚闲着没事，对照祖传秘籍练习的“破障符”，效果存疑，但架势要有。“你今晚再去，到了那歪脖子树下，别急着走，把这符……嗯，想象着贴自己脑门上。然后别想着送单了，就想着那差评，骂那个宅男十分钟，骂完直接往枯井里跳。”
外卖鬼傻眼了：“啊？跳……跳井？老板，我这已经死一次了，再跳一次……”
“那是阵眼，”陈一一耐心解释，“阴气最盛点。你跳进去，相当于强行切断循环连接，重启一下。骂人是让你宣泄执念，能量波动才能干扰那个迷魂阵。记住，跳的时候一定要心怀怨恨……呃，是对差评的怨恨，不是对我的。”
外卖鬼将信将疑，但还是接过了那张看起来极其不靠谱的符纸（实际上是陈一一用朱砂笔和打印纸瞎画的）。“真……真能行？”
“死马当活马医呗，”陈一一耸耸肩，“反正你也不会更惨了。”
外卖鬼：“……” 好像很有道理。
他道了谢（没提钱，看来鬼圈推广果然没带来实际收入），身影逐渐淡化，伴随着那“滴滴”的电瓶车声远去了。
陈一一没太当回事，继续啃她的吐司。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陈一一就被一阵急促的、欢快的“滴滴”声吵醒了。声音来自店外。
她揉着眼睛打开门。
只见门口放着一份……半透明的、冒着若有若无寒气的外卖包装盒。盒子旁边，飘着那个外卖鬼，此刻他魂体凝实了不少，脸上的青灰色也淡了，洋溢着解脱的喜悦。
“老板！太感谢您了！”外卖鬼激动地说，“按您说的，骂了十分钟，跳了井，果然循环打破了！我现在感觉浑身轻松，KpI都正常了！这是谢礼！”他指了指地上的外卖盒。
陈一一低头看去，包装盒上印着冥府某知名酒楼的logo，里面似乎是……一碟色泽诱人的、半透明的炭烤犀牛肉？旁边还有一壶疑似琼浆玉液的东西。
“我赶着去投胎排队，先走了！五星好评！回头客介绍！”外卖鬼说着，身影迅速消散在晨曦中。
陈一一看着地上那盒“阴间外卖”，又看了看手里还没吃完的干吐司。
她沉默地捡起外卖盒，入手冰凉。打开，一股奇异的、让人精神一振的香气飘出。
“啧，”她咂咂嘴，“这玩意儿……能加热吗？”
她回头，看了看依旧歪斜的招牌，和积满灰尘的店铺。
喜剧驱鬼，算命送段子，现在还附赠阴间外卖？
这画风，好像越来越歪了。
她摸出手机，给“债主（亲爹）”发消息。
“爸，第二单，是个外卖鬼，卡差评bUG无限循环，让我用骂街疗法加跳井偏方治好了。报酬是一份炭烤犀牛肉，看着挺香，就是不知道阳间的微波炉能不能热。”
发送完毕，她拎起那份阴间外卖，决定回屋研究研究。
巷口，似乎有个白色的影子，在不远处的老槐树下，一闪而过。
陈一一脚步顿了顿，眯眼看了看，那里空无一物。
是错觉吗？
她摇摇头，哼着不成调的歌，走进了店里。
“看来，这鬼圈推广……效果还挺立体？”她自言自语，关上了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