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七七来到这具身体的时间节点,已经到了很后面。
这具身体的原主齐白萱,早已与赵王萧如璟走完了先婚后爱的俗套戏码。
当初,萧如璟轻轻松松就查明了真相。
尚书府嫡女齐白雪与马夫私奔,才推出这默默无闻的庶女齐白萱替嫁顶罪。
然而,出于掌控尚书府势力的考量,萧如璟默许了她王妃的身份。
毕竟,齐白萱虽为庶出,却姿容出众,丝毫不逊于那位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
更何况,为弥补过失,尚书府更是向萧如璟付出了惨痛代价,换得他的缄默与认可。
时日一久,萧如璟竟也渐渐接受了齐白萱的存在。
两人皆幼年丧母,身世相似。
彼此之间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怜惜与真情。
在混杂着算计与妥协的这段姻缘里。
他们竟真的生出几分真心,爱上了彼此。
日子仿佛就此尘埃落定。
然而,若世事真能如此平静收场,之后便也不会再有那许多虐身虐心的波折。
是的——那个女人,她还是回来了。
齐白萱短暂的岁月静好,尚未暖透她前半辈子的苍白冰冷。
就被齐白雪的突然归来,给彻底打碎了。
陈七七怎么也想不透,明明已经爱上了齐白萱的萧如璟,居然会因为齐白雪身上的一个玉佩而移情别恋。
萧如璟虽贵为皇子,却因母妃早逝,自幼在深宫中受尽冷眼。
别说其他皇子嫔妃,就连些势利的下人都敢欺辱他。
有一次,他被几位皇兄骗去猎场骑射。
几人故意将他引至密林深处,便肆意大笑着一哄而散,将年幼无助的他独自丢弃在荒山野岭。
就在他又冷又怕,几乎绝望之时。
一个上山采药的小姑娘发现了他。
她为他指路,分他干粮,陪他等到侍卫寻来。
为表感谢,萧如璟将随身携带的一枚玉佩赠予了她。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在齐白雪的身上重见这枚玉佩。
此时,齐白雪刚刚狼狈地回到京城。
她跪在尚书夫妇面前声泪俱下,痛悔自己年少无知,竟被马夫蛊惑私奔,字字句句皆是懊悔。
尚书夫妇见爱女哭得梨花带雨,哪还舍得责备?
尚书夫妇自然无条件地包容这个独女,只是看她哭了一场,就不再介怀,全然忘记了齐白雪给他们造成的麻烦。
恰在此时,齐白萱正与萧如璟一同归宁省亲。
三人猝不及防,迎面相遇。
空气霎时凝滞。
这一场宿命般的相会,终于来临。
尚书夫人拉着齐白雪的手,语气理所当然。
“既然雪儿已经回来了,身子也仍是清白的,那自然该各归各位。”
“赵王妃之位,本就该是雪儿的。”
她目光扫过一旁的齐白萱,带着几分施舍般的意味。
“至于白萱么,便委屈些,做个侧妃吧。”
“对外便说,我们尚书府将庶女也嫁入赵王府,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她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丝毫没有过问齐白萱意愿的意思,更不曾顾及她此刻是何等心情。
总之,在尚书夫人的心里,齐白萱就是那个在后院靠她可怜才有一口饭吃的小庶女,又哪儿及得上她的宝贝女儿高贵?
听到尚书夫人的话,齐白萱脸色煞白,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下意识地望向萧如璟,眼中带着一丝微弱的期盼。
他们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更有过肌肤之亲。
日夜相伴的情分,他总该为她说句话吧?
然而,萧如璟却只是沉默地立于一旁。
他虽未明确点头,但那冰冷的侧脸和回避的目光,却已与默许无异。
齐白雪并未看向齐白萱,反而目光盈盈地望向萧如璟。
她轻轻挣脱尚书夫人的手,向前微挪半步,对着萧如璟便是深深一福。
“殿下,一切都是雪儿的错。”
“是雪儿年少无知,受人蒙蔽,才铸下大错,险些辜负了陛下的赐婚,更让殿下蒙羞……雪儿不敢乞求原谅。”
说到这里,齐白雪的语气愈发哀婉深情。
她似是无意地瞥了齐白萱一眼,眼神中带了几分只有齐白萱才能看懂的轻蔑。
“妹妹代我出嫁,悉心照料殿下,雪儿心中甚是感激,只是……”
“只是王妃之位关乎天家颜面与皇室血统,岂容替代?”
“雪儿纵是万死,也不敢让一个赝品混淆皇室尊卑,辱没了殿下清誉,求殿下……以正统为重。”
齐白萱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方才尚书夫人那娥皇女英的荒谬提议虽让她心寒,却远不及此刻萧如璟的沉默更让她刺骨锥心。
她看着萧如璟,方才那一点点微弱的期盼,彻底碎成了齑粉。
齐白萱张了张嘴,想想要反驳。
她想冷笑着问问他们,当初被推出来顶罪时,谁问过她愿不愿?
如今拜了天地,结了发,度过了那些耳鬓厮磨的日夜。
难道就因为正主回来了,她所有的一切就都成了可以随手抹去的赝品痕迹?
可所有声音都堵在喉咙里。
齐白萱知道,她的任何言语都将是苍白可笑的自取其辱。
于是,她最终什么也没说。
刹那间,那股熟悉的无助感,再次将她彻底吞没。
她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躲在尚书府后院角落的小女孩。
听着下人的窃窃私语与明目张胆的嘲讽,却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反驳,不敢哭泣。
用尽全部力气只是为了能小心翼翼地活下去。
多年过去。
齐白萱在遇到萧如璟后。
她以为自己早已挣脱了那冰冷的囚笼,却没想到,仅仅一瞬间,就能被打回原形。
萧如璟的目光从齐白萱苍白而沉默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愧疚掠过心头。
他并非毫无所觉,尚书夫人的提议与她此刻的绝望,他都看在眼里。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回齐白雪身上。
尤其是她腰间的那枚玉佩时,所有情绪都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执念压了下去。
那是他灰暗童年里罕有的温暖记忆,是他认定已久的恩情与缘分的象征。
他最终没有明确点头认可那各归各位的荒唐安排,却也没有出言反对。
他的沉默,在所有人眼中已成了默许。
他只是沉声下令:“回府。”
这一声命令,不仅带走了齐白雪,也将齐白萱彻底推入了冰窖。
回到赵王府,局面瞬间颠倒。
尚书府的陪嫁下人们眼见齐白雪归来,又得了王爷的默许。
而那位替嫁的庶女则明显失势,于是便开始明目张胆地见风使舵。
齐白萱院落里的份例开始被克扣,送来的饭菜时常是冷的,唤人时也总是应答迟缓,甚至无人应声。
一些刺耳的闲言碎语,更是时不时就传进了齐白萱的耳边。
“赝品就是赝品,还真以为能飞上枝头当一辈子王妃呢?”
“正主回来了,某些人也不知道还占着位置羞不羞。”
下人们经过她身边时,眼神充满了轻慢与打量。
更有甚者,甚至连行礼都免了。
齐白雪的得势,更衬得齐白萱孤立无援。
萧如璟忙于公务,似乎并未察觉后宅的这番倾轧。
又或许,他察觉了,却因对齐白雪的维护,选择了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