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的留书如同定音一锤,敲碎了柳青鸾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她明白,师傅的离去绝非偶然,必然与北边那场因“内丹之术”引发的惊天争斗,以及颜青书这等大人物的出现脱不开干系。师傅信中那句“勿寻”,更是将保护之意表露无遗,不愿她卷入丝毫麻烦。
然而,那条通往更广阔天地的道路,如今就摆在眼前。文心阁,浩然天下,儒道正统……这对痴迷修行大半生、历经坎坷才窥得门径的柳青鸾而言,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她渴望更强的力量,渴望真正理解师傅所传功法的奥秘,渴望见识那传说中的修行盛景。
但她的愿望,从来就不止是修行。
家,父母,是她永远的羁绊与牵挂。她无法想象自己孤身远赴那陌生的浩然天下,而将年迈的父母留在这凡俗小镇。她所求的,从来是两全其美,是修行与亲情并存。
心中有了决断,她便不再犹豫。这一日,她将父母请至房中,屏退了左右。
柳父柳母见女儿神色郑重,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自从那日邪教风波和北边大战后,他们便知女儿已非凡俗,心中既骄傲又担忧。
柳青鸾没有隐瞒,将师傅留书离去、文心阁颜青书现身、以及对方招揽之意,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母。她没有提及内丹之术可能与自己师傅的关联,只说是文心阁看中了她修炼的功法与资质。
“……爹爹,娘亲,”柳青鸾看着双亲震惊而复杂的脸色,语气坚定而恳切,“女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但那文心阁,确是传说中的仙家正统,是女儿梦寐以求的修行圣地。机缘难得,女儿……不想错过。”
她顿了顿,握住母亲有些冰凉的手,眼中带着不容动摇的光:“但女儿绝不会抛下爹娘独自前往。若要去,我们一家人便同去!女儿已想好,若那颜公子应允,我们便举家迁往浩然天下。女儿修行,爹娘便在左近安居。如此,既可全女儿向道之心,亦可承欢膝下,尽人子之孝。还请爹娘成全!”
这番话,她思虑已久,此刻说来,情真意切,掷地有声。
柳父柳母面面相觑,都被女儿这大胆的决定惊呆了。举家搬迁,前往那传说中的浩然天下?这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柳父是商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家业、人脉尽数抛弃的风险;柳母则是纯粹对未知远方的恐惧。
但看着女儿那双充满渴望与决心的眸子,想到她如今的本事和那位深不可测的沈郎中(他们尚不知阿凡真名),再想到这或许是女儿真正鱼跃龙门的机会……沉默了许久,柳父长叹一声,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鸾儿,你既已下定决心,又有此孝心,爹……支持你。家业钱财,皆是身外之物,若能换我儿一个光明前程,一家团聚,值得!只是……那颜仙人,会答应吗?”
柳母也抹了抹眼角,哽咽道:“娘……娘就怕去了那边,给你添麻烦……”
“爹,娘,你们放心!”柳青鸾见父母松口,心中大石落地,连忙安慰,“此事由女儿去与颜公子分说。文心阁既是名门正派,想来不会不近人情。”
既已决定,柳青鸾不再拖延。她通过父亲的人脉,很快便联系到了尚在南麓郡一带游历的颜青书,并将自己的决定与那“携家同行”的条件,清晰地传达了过去。
消息传出后,柳青鸾心中亦是有些志忑不安,不知对方会作何反应。
然而,颜青书的回复来得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而且内容出乎意料的痛快。
回信只有寥寥数语,语气依旧温和从容:
“青鸾姑娘孝心可嘉,此乃人伦正道,颜某岂有不允之理?文心阁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之地,阁外自有依附之城镇凡国,安置家眷,寻常之事耳。姑娘既已决定,便请收拾行装,三日后,颜某亲至柳府,接引诸位前往浩然天下。”
信末,依旧是他那独特的、带着一丝潇洒气度的落款。
柳青鸾捧着回信,怔了半晌,随即一股巨大的喜悦与激动涌上心头。成了!竟然真的成了!
她立刻将好消息告知父母,柳府上下顿时忙碌起来,开始收拾行装,处理家产,虽有不舍与对未来的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开启新生活的期待与兴奋。
三日后,朝阳初升。
一袭青衫的颜青书,准时出现在了柳府门外。他依旧是那般风姿如玉,看着柳家那几辆装载着细软家当的马车,以及略显紧张却又目光坚定的柳青鸾和她的父母,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青鸾姑娘,柳老爷,柳夫人,我们这便启程吧。”他袖袍轻轻一拂,一股柔和的浩然之气托住众人与车马,“此去浩然,前路坦荡,愿姑娘不忘初心,道业早成。”
光芒闪过,一行人连同车马,瞬间消失在青霞镇外,踏上了通往那神秘浩然天下的旅程。
柳青鸾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生活了十多年的小镇,以及那间已然空置的医馆,心中默念:“师傅,无论您在哪里,弟子定会努力修行,不负您的期望。他日若有缘,浩然天下再相见!”
而她的决定,也如同一颗投入命运长河的石子,其泛起的涟漪,将远远超出她此刻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