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阴影里,小红和小橙两个丫鬟探出了脑袋,看得两眼放光。
两人一脸姨母笑。
“才子配佳人,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卫揽舟提起了笔。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风拂过他的广袖,墨香混着桂花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
他落笔沉稳,线条流畅,目光专注而虔诚。
而他眼中唯一的人,正坐在不远处的秋千上,一身红衣,颠倒众生。
不知过了多久,卫揽舟终于搁下了笔。
他站起身,后退两步,审视着自己的画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赵栖凰见状,也起了身,提着裙摆走了过去。
画卷之上,跃然纸上的是一位绝代佳人。
此画不论是构图、意境还是用色,都堪称顶尖。
尤其是一身设色,他竟真的将那一袭红衣,画出了骄阳似火的感觉。
画中人的眉眼,更是传神至极。
神韵风骨,尽在其中。
赵栖凰拿起那幅画,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画上自己的脸。
她细细欣赏了一番,终于抬起眼,看向身旁的男人。
“画得不错。”
卫揽舟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下来。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没有睡书房的风险了。
赵栖凰却没再看他,径直拿起那幅画。
她一边转身朝屋内走,一边淡淡地开口。
“我找个地方,把它挂起来。”
话音刚落,身后一阵劲风袭来。
卫揽舟几步追了上来。
赵栖凰还没来得及回头,身子便猛地一轻。
整个人被他拦腰抱起。
天旋地转间,她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手中的画卷也险些脱手。
“你干嘛?”
卫揽舟却不答话,只抱着她大步流星地迈进屋内,反脚便将房门勾上。
隔绝了满院的桂香与月色。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喑哑。
“干点……该干的事。”
……
一番云雨过后。
赵栖凰慵懒地依偎在卫揽舟的怀里。
她忽然轻笑了一声。
“平日里看你一副道貌岸然、端方君子的模样,实则闷骚至极。”
卫揽舟一个翻身而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他抓住她作乱的手腕,轻轻按在她的头顶。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眼尾微微上挑,声音里带着七分蛊惑三分委屈。
“夫人见多了外面的花花草草,为夫若不用些手段,怎么留得住夫人的心?”
赵栖凰看得挑了挑眉。
她压低了声音,气息如兰,尽数喷洒在他的脸上。
“哦?那便让我瞧瞧,夫君还有什么手段?”
次日,日上三竿。
赵栖凰依旧缩在锦被里补觉,被褥间还残留着昨夜旖旎的气息。
而相府的书房内,气氛却有些肃穆。
卫揽舟坐在书房的主位上,指尖轻轻敲着紫檀木桌面,目光沉静地看着面前的小红。
“昨日在霓裳阁,出言嘲讽夫人的,是何人?”
小红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回话。
“回相爷,奴婢也不知那位女子是哪家的。”
“不过夫人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回来时还特意嘱咐奴婢。”
“她说,若是相爷问起,便说不必小题大做,更不用去追究谁的责任。”
“夫人还说过去的事,就全都翻篇了。”
卫揽舟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过去的事,全都翻篇了。
这话,倒真像是她会说的。
可他随即又皱起了眉。
“既然如此,那昨天夫人回府后,为何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听到这个问题,小红的头垂得更低了,脸颊上却飞起两抹可疑的红晕,支支吾吾半天。
“这个……夫人说……”
“夫人说,那叫情趣。”
“她就是想看看相爷您为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书房内一片寂静。
卫揽舟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良久。
他低低地笑出了声,胸腔震动。
他还以为她当真是受了委屈,才会那般沉默。
搞了半天,不过是这小女子在同他演戏。
卫揽舟摇了摇头,唇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如今看来,是他错了。
她哪里是什么高高在上、等着人来识的彩凤凰。
她分明是只狡诈又记仇,却偏偏让人爱到了骨子里的小狐狸。
虽然赵栖凰不在意,但卫揽舟在意。
卫揽舟对着小红,摆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是,相爷。”
小红躬身退出了书房。
偌大的书房内,只剩下卫揽舟一人。
他静坐片刻,眸光落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起身,走到书案前。
重新铺开一张上好的宣纸。
他提起笔,饱蘸浓墨。
昨日那道绝艳的身影,再次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她穿着那身烈火般的大红绣裙,风华绝代,遗世独立。
笔走龙蛇,墨色在纸上迅速晕染开来。
这一次,他笔下的她,少了几分夜色下的暧昧与迷离,却多了几分睥睨天下的傲然与风骨。
画毕,他凝视着画中人,又在旁边的留白处提下了一行字。
“朱红难掩倾城色,绝代风华骨中生。”
“墨云。”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单膝跪地。
“主上。”
“去一趟霓裳阁,问问掌柜,昨日冲撞了夫人的,是哪家府上的。”
“是。”
墨云的身影消失。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便去而复返。
“回主上,查到了。”
“是翰林学士张安家中的二小姐,张芸儿。”
“翰林学士……”
卫揽舟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叩击着,发出的声响,宛如催命的钟摆。
他轻嗤一声,眼底划过一抹讥诮。
一个从五品的翰林学士的女儿,也敢来非议他的夫人。
是谁给她的胆子?
他将刚刚画好的那幅画小心翼翼地卷起,递给墨云。
“拿去装裱起来。”
“另外,你亲自去一趟张府。”
墨云抬头,静待吩咐。
“告诉张学士,本相近日得了几幅佳作,欲办一场画展,为北境将士筹措些粮饷,请他共襄盛举。”
墨云心领神会。
“是。”
……
翰林学士府。
张维安听着相府来人的传话,整个人都懵了。
画展?
捐钱?
这事儿怎么会找到他头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