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了一天一夜的白毛风，终于在天亮时分渐渐歇了势头。
虽然寒风依旧刺骨，但能见度恢复了，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能将人吞噬的白茫茫一片。
马车围成的圈子里，人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活动着冻得僵硬麻木的四肢，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却是一种深深的后怕和茫然。
环顾四周，荒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许多低矮的灌木丛只剩下一点黑色枝丫顽强地探出雪面，整个世界死寂一片。
没有人死去，这已是天大的幸运。但每个人都真切地体会到了寒渊州的“下马威”——这不是苦寒，这是要命。
萧珩的脸色依旧凝重，他扫视了一圈惊魂未定的队伍，沉声对身边的萧猛道：“叫上几个还能主事的，到我马车那边说话。”
很快，萧猛、押解头领王头儿、李头儿、以及萧家旧仆中两个较为沉稳可靠的管事，再加上苏晚晴，聚到了萧珩那辆还算结实的马车旁。
车厢里挤不下这么多人，大家就裹紧皮袄，站在车辕下避风处。
萧珩没有废话，直接开口，声音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硬：“这场风雪，只是个开始。寒渊州的冬天，比这更甚的天气只怕还有。我们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也不能再指望路上这点缴获和原本带的物资。”
他目光扫过众人：“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稳定、能遮风挡雪的地方，作为暂时的据点。否则，下一次再遇到这种天气，我们未必能有这次的好运气。”
萧猛立刻点头，脸上被风沙刻出的皱纹更深了：“公子说的是。这地方俺早年听说过，冬天能冻死人，夏天又有蚊虻瘴气，不是个好相与的。得找有水源，最好还能背风的山坳。”
“光有地方还不够。”王头儿搓着几乎冻僵的手，哈着白气接话，“得能住人！得赶紧想法子弄出能保暖的窝棚来，最好是地窝子或者半地下的那种，不然这风……扛不住。”
他算是被这白毛风吓破了胆。
“对，住所是关键。”萧珩肯定道，“还要开辟稳定的水源。化雪取水不是长久之计，太耗柴火，也容易生病。”他看向苏晚晴，“晚晴，你还有什么想法？”
苏晚晴一直在安静地听着，闻言抬起头：“吃的。光靠打猎和采集野果，不确定性太大。我们这么多人，必须想办法找到可持续的食物来源。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土地，或许可以尝试种点什么东西，哪怕是最耐寒的作物也好。”
她心里默默盘算着，空间里的黑土地和一键种植区不知道能不能模拟出这种极端气候，种出适合这里生长的东西……这是个需要偷偷试验的大问题。
李头儿愁眉苦脸：“种地？这冰天雪地的，土都冻得跟铁疙瘩一样，怎么种？就算开了春，听说这地方无霜期短得很，能长啥？”
“总得试试。”苏晚晴语气坚持，“哪怕只能种一季，也能顶大用。另外，打猎也不能停，皮毛可以御寒，肉可以果腹。我们还得留意附近有没有什么能吃的野菜或者块茎植物。”她想起以前看过的求生节目，这种苦寒之地，往往也有一些独特的、能适应环境的植物。
萧珩将众人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总结道：“好。那眼下最紧要的三件事：第一，寻找合适的据点，要求近水、背风、地势相对安全。第二，全力建造足以越冬的保暖住所。第三，分派人手，一部分负责狩猎和采集，另一部分负责清理和尝试开垦一小片土地，为将来做准备。”
他看向王衙役：“王头，押解的行程……”
王衙役苦笑一声，摆摆手：“萧少爷，到了这地步，还谈什么行程不行程？能活下来走到流放地就不错了！你们看着办，只要大体方向没错，俺们兄弟没二话，也得跟着你们活命不是？”
他算是看明白了，在这鬼地方，朝廷的规矩比不上活下去的规矩。
“如此甚好。”萧珩点头，“那便这样定下。萧猛，你带几个好手，负责前出探路，寻找合适的据点。王头，劳你带人负责警戒和之后的狩猎。李头，你带剩下的人，等找到地方，立刻开始准备建造住所的材料。”
他又看向苏晚晴：“晚晴，物资调配和之后可能的试种，你来费心。”
任务初步分派下去，众人脸上虽然依旧带着对未来的忧虑，但总算有了个明确的目标，不再像刚才那样茫然无措。
队伍再次启程时，速度慢了许多，也更加谨慎。
人们一边走，一边更加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寻找着任何可能适合落脚的点，以及任何可能入口的东西。
白毛风刮走了轻敌和侥幸，留下了更深的警惕和一份必须落地生根的迫切。
寒渊州，用它最直接粗暴的方式，给他们上了第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