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番薯的手机还在响，微信群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往上跳。他站在办公室门口，手举得老高，平板屏幕差点撞到天花板：“哥！我刚发完那条便民通知，结果连锁品牌‘好味来’的人私信我了！说他们总监看了视频，觉得咱店有烟火气，想谈联名款！”
老夫子正低头看手机，指尖划过老赵在群里发布的免费修理小家电公告。听到这话，他抬眼，目光从屏幕移到大番薯脸上，又慢慢移到那块亮着合作邮件的平板上。
“他们要什么？”他问。
“三天内交配方、包装设计、产能报告。”大番薯咧嘴笑完，脸突然垮下来，“这哪是谈合作，这是考试啊！我连Excel都不会用！”
老夫子接过平板，快速扫了一遍对方发来的文档清单。纸张编号、格式要求、技术参数列得密密麻麻，像极了当年公司审计部扔过来的整改函。
“急事。”他说，“但不是坏事。”
他点开金手指，眼前瞬间展开数据流。界面无声滚动，自动拆解任务链条——
配方部分被标记为红色风险项：必须保留手工风味，又要满足工业化复制标准。系统建议采用“核心酱料自产+半成品外包”模式，既能控成本，又能锁住味道灵魂。
包装设计栏跳出视觉分析模型，对比市面上二十家同类产品后，提炼出两个关键词：怀旧、亲民。推荐使用手绘风格插画，避免冷冰冰的印刷体logo。
最后是产能评估。系统根据小吃店现有灶台数量、员工排班和日均客流，生成一条波动曲线，确认每日最大稳定供应量为八百份，峰值可冲一千二，前提是增加一名临时帮厨。
老夫子一条条念出来，语气平静得像在报天气。
大番薯听得眼睛越睁越大，笔在本子上写得飞快，字迹歪成蚯蚓：“原来还能这么算？我以为做吃的全靠手感呢！”
“手感重要，但不能当饭吃。”老夫子合上平板，“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说自己做不到，直接回绝；要么咬牙把这三样东西交上去，争取一次坐上谈判桌的机会。”
大番薯一拍大腿：“那还选啥！干呗！”
两人直奔小吃店后厨。
晚上九点半，灯还亮着。锅铲翻飞，油星四溅，三口锅同时开火试制标准化版“招牌炸酱拌面”。按照新配比调出来的酱料颜色一致，咸淡均匀，闻着也香。
可第一碗端给常客阿婆尝，她只吃了一口就摇头：“稳是稳了，可没魂儿。以前那股锅气，没了。”
旁边年轻人倒是点头：“挺好吃的，像快餐店那种。”
“问题就在这。”老夫子夹起一筷子面条，细细嚼完，放下筷子，“机器能控误差，但控不住火候里的人味。”
他转身看向大番薯：“你炒酱的时候，是不是总喜欢多翻两下？最后一勺关火前还要淋一圈焦香油？”
“对啊！”大番薯瞪眼，“那是我家传秘诀，叫‘点睛油’！我爸说，少了这一勺，整锅酱都睡不醒。”
“那就留着。”老夫子说，“基础流程可以标准化，但这最后一道工序，必须由你亲手完成。我们把它单独列出来，叫做‘手打点睛油’，作为产品的记忆锚点。”
大番薯挠头：“可人家要的是统一标准……”
“统一不代表死板。”老夫子已经掏出手机，联系之前认识的美工朋友，“我们可以在包装背面加个小漫画，画你踮脚倒油的样子，底下写一句：‘这勺油，是他每天亲手甩的。’”
十分钟后，对方发来回执：草图已完成，动作夸张搞笑，大番薯脑袋上的三根头发随风飘扬，活像炒锅上的调味刷。
深夜十一点，三版样品出炉。老夫子拍照上传合作方微信群，附言：“这是我们最真实的味道，请查收。”
消息刚发出去，大番薯瘫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终于搞定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嫌咱们太土？”
“土不是缺点。”老夫子擦干净手，“你记得上个月那个下雨天吗？你给送餐迟到的老顾客塞了杯热豆浆，他还特意回来送锦旗，写着‘饿不死的温暖’。这种事，大品牌做不出来。”
大番薯嘿嘿笑了：“那是我顺手的事儿。”
“可别人记住了。”老夫子看着他，“所以别怕自己不够专业。你是街坊，他们是甲方；你是人情，他们是流程。你只要守住这一点，就不怕谈不拢。”
第二天下午，阳光洒在小吃店门口。大番薯刚挂好新横幅：“大番薯x好味来，街角香到家”，手机突然响了。
对方设计师发来消息：“包装尺寸临时调整，原设计无法适配，需要重新排版。”
大番薯差点跳起来：“啥？昨天不是定好了吗！”
老夫子拿过手机一看，新规格窄了两厘米，原本居中的插画会被裁掉一半脑袋。
他没说话，再次启动金手指。五分钟后，新版布局完成：联合LoGo移至左上角，突出“街坊认证口味”六个大字，背面漫画缩小成边框装饰，大番薯倒油的身影变成迷你图标，环绕四周。
“搞定。”他把截图发过去，顺手点了发送。
大番薯盯着屏幕，直到对方回复“oK，明天送厂”，才猛地一拍桌子：“成了！真的成了！”
他抓起围裙就要往街上跑：“我得请全街吃一周早餐！”
“先别激动。”老夫子拉住他，“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生产验收、物流对接、门店铺货，一步错，全盘拖后。”
“我知道我知道！”大番薯喘着气，脸红得像刚出锅的蒸饺，“可你说……这是我自己的路？”
老夫子看着他，点了点头。
两人站到店门口合影。大番薯咧嘴大笑，手里举着那碗加了“点睛油”的拌面，热气往上冒，模糊了他的眼镜片。
夕阳落在“大番薯小吃店”的招牌上，油渍斑斑的围裙挂在门后，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