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纸刀在桌面上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响声。老夫子没去碰那封信，反而伸手把电脑屏幕拉近了些。他盯着那条匿名帖看了两秒，然后点开金手指系统，上传了主板烧痕的照片和标签残片。
图像处理模块开始运转，画面一点点清晰起来。时间戳跳了出来：dt-408主机在项目终止当晚接入内网的时间是23:58:17。这个数字让他眉毛一挑——比技术主管张某最后一次登录服务器只晚了四分钟。
“赶在最后一刻发帖，还特意换台报废机器。”他低声说，“要么是怕被认出来，要么就是……不想让谁知道他还能上网。”
他调出项目组七人的通讯记录，一条条翻看。老赵的名字果然不在正式名单里，但系统显示他在项目延期期间三次约见张某，理由清一色写着“预算审查”。每次见面后第二天，都有一份追加经费的申请提交上去，审批人无一例外都是现任副总刘某。
“查账查到烧烤摊上去了？”他冷笑，“这哪是审查，这是串供。”
正想着，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来电，也不是消息提示音，而是大番薯设置的专属铃声——一段用唢呐吹出来的《好运来》前奏。
他接通视频，画面晃得厉害，像是大番薯一边走路一边举着手机。
“哥！我刚从食堂出来，顺路给你带了个煎饼。”镜头一转，一张金黄酥脆的煎饼出现在画面中央，葱花芝麻撒得满满当当，“你猜谁在窗口排队？保洁阿姨的儿子！就是那个以前总帮咱们修打印机的小李！”
老夫子眼神一闪：“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大番薯啃了一口煎饼，含糊道，“就说最近技术部挺忙的，他们组还在整理旧项目的备份资料。哦对，他还提了一嘴，说他爸临走前好像删过什么东西，具体也不知道是什么。”
“临走前？”老夫子追问，“哪个‘走’？离职？还是……别的？”
“就是辞职那天！”大番薯咽下食物，“他说那天晚上十点多，他爸一个人回公司拿私人物品，结果被保安拦了一下，说是系统报警了。后来查清楚是误报，才放人走的。”
老夫子手指轻敲桌面。时间点太巧了——项目终止会议结束不到两个小时，张某就偷偷返回公司，触发警报。
“你还记得他那天穿什么衣服吗？”他问。
“黑外套，戴帽子。”大番薯想了想，“背了个旧电脑包，走得特别急，差点撞翻门口那盆绿萝。”
通话结束后，老夫子调出三年前部门团建的照片。那是大番薯喝多了随手拍的，发完朋友圈就没再管，没想到缓存居然一直留着。
他放大背景角落的一幕：老赵和张某站在烧烤架旁边，桌上摊着一份文件。边角上印着几个小字——“星辰计划阶段性评估”。
照片拍摄时间是下午五点十七分，而当天的正式会议记录显示，这次评估会根本不存在。
“没立项，没纪要，没人签字。”他喃喃道，“可你们俩聊得还挺投入。”
他启动金手指的行为关联模型，输入老赵近三年的所有异常行为节点：频繁出入技术楼层、绕开流程审批报销单、与刘某私下会面次数远超同级同事……
几秒钟后，系统生成一张热力图。高亮区域集中在“项目中期至终止阶段”，最终弹出一行结论性判断：“该个体在非职责范围内施加影响力的可能性达92.7%。”
“九成二的概率干了不该干的事。”他靠回椅背，“剩下那百分之七点三，估计是他偶尔做了件人事。”
他新建一个加密文档，命名为《星辰计划异常溯源报告（草案）》，仅保存本地。光标停在末尾，他一字一句地写下：
“老赵以预算审查为名，多次干预技术决策；利用职务便利推动经费追加，并在项目验收环节施压。最终导致‘星辰计划’虽通过评审，实则未能达成核心目标。其行为已涉嫌滥用职权，伪造流程合规性。”
写完这段，他停下来喝了口茶。杯子早就凉了，茶叶沉在底，像一群歇脚的蚂蚁。
他打开抽屉，把那封始终未拆的信放了进去，推到最里面。外面贴着一张便签，上面画了个笑脸，是大番薯上次来办公室时随手涂的，写着：“哥，开心点，我请你吃猪脚饭。”
他盯着那张笑脸看了两秒，关上了抽屉。
然后拨通了大番薯的电话。
“喂，我又想吃你店里的新菜单了。”他说，“尤其是那个‘转运猪脚’，听着吉利。”
“哎哟，你终于开窍了！”大番薯声音立刻高了起来，“要不要再来个‘步步高升肠粉’？或者‘鸿运当头卤蛋’？我都准备好了！”
“先来个猪脚吧。”他顿了顿，“顺便帮我问问食堂那位阿姨，最近有没有见到她儿子提起以前的事。就说……老夫子惦记着他爸做的红烧肉，想讨个方子。”
“行嘞！”大番薯一口答应，“我明天就去套话，保证不动声色！你就等着收秘方吧！”
电话挂断后，他重新看向屏幕。文档还开着，最后一句话静静躺在那里。
他没有关闭页面，也没有点击发送。而是将整个文件夹拖进了一个更深的目录，路径层层嵌套，最后命名为“客户满意度调研参考案例”。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窗外夜色浓重，整栋楼几乎空了，只有他这一层还亮着灯。
他坐回椅子，打开另一份表格——公司近三年的技术项目失败率统计。光标停在筛选条件栏，他输入两个关键词：“预算超支”、“非技术原因终止”。
页面刷新，跳出十二个项目。其中七个都有同一个共同点：审批过程中出现过老赵的签字。
他一条条点开查看详情，每看一个，眉头就皱紧一分。
最后一个项目的备注栏里写着：“因合作方数据接口不兼容，无法继续推进。”
他冷笑一声，翻到附件记录。上传日志显示，真正的技术报告早在一周前就已经完成，结论明确写着：“系统架构可行，建议进入测试阶段。”
而这份报告，从未出现在任何一次评审会议上。
他合上笔记本，却没有起身离开。反而又点开了金手指系统，调出了“星辰计划”的原始需求文档。
文档第一行写着：“构建基于用户行为预测的智能推荐引擎，提升客户留存率至少15%。”
他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忽然笑了。
笑完，他重新打开那个加密文档，在结尾加了一句新的话：
“有些失败，不是技术不行，而是有人不想让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