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凌晨一点十七分。系统刚弹出一条确认通知：李某账户的异常访问记录已被永久封存，反向追踪数据归档完毕。他点了“确认”，靠在椅背上闭眼三秒，再睁眼时视线有点发虚。
手指习惯性伸向桌角那排药瓶，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桌边多了个布袋，厚实的粗布缝成，一角绣着片叶子。他没拆开，但已经把它挪到了左手边，紧挨鼠标的位置——方便看到，也方便随时碰着。
手机震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陈小姐的消息：“忘了说，茶要用陶瓷杯煮，金属锅会串味。”
他盯着这行字看了几秒，嘴角抽动一下，回了个字：“好。”
放下手机，顺手点开收藏夹里那个叫“养生食谱”的文件夹。里面全是空文档，只有一个叫“周一早餐”的被改过，时间是今天下午四点二十三分。
点进去，一行字跳出来：
【小米粥配清蒸鱼，少盐，菠菜焯水后凉拌。】
下面还有一句小字备注：
【某人说不吃早饭会变笨，先记下来，防他耍赖。】
老夫子盯着那句话，没动。
窗外云层一晃，月光被遮住，办公室黑了一瞬，只有屏幕亮着，映出他脸上一丝藏不住的笑。
他伸手又摸了摸那个布袋，确认还在。
然后坐直身子，新建文档，敲下标题：
【周二早餐安排】
刚打完这几个字，门又被推开。
他抬头，以为是保安巡楼，结果看见陈小姐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把伞，头发微湿。
“下雨了？”他问。
“刚下的。”她走进来，把伞靠墙放好，“路过看你灯还亮着，就想看看你有没有顺手把茶放进柜子。”
“我……还没泡。”
“嗯。”她点点头，走到桌边，盯着那个布袋看了两秒，“至少它没被塞进垃圾桶，算有进步。”
她说完转身要走，手搭上门把时又停下。
“对了，”她回头，“你文档里那个‘周二早餐’，我建议加个鸡蛋。你脸色太差，光喝粥不行。”
老夫子猛地抬头：“你什么时候看我电脑的？”
“刚才。”她面不改色，“你闭眼那三秒，我瞄了一眼。顺便看了眼你浏览器历史——连续三天搜‘安神茶有没有副作用’，挺诚实啊。”
“那是……查资料！”他立刻反驳。
“查资料查到收藏夹里全是‘怎么让某人乖乖吃饭’这种关键词？”她挑眉，“还建了个文件夹叫‘她让我吃的早餐’？”
老夫子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谁让你翻我电脑的！”
“我没翻。”她慢悠悠说，“是你自己开着的。而且——”她指了指屏幕，“你刚打完‘周二早餐’就走神，连输入法都没关，还停留在‘小米粥真香’这个搜索记录上。”
老夫子一口气堵在胸口，脸有点热。
“你这是侵犯隐私。”他小声嘟囔。
“那你先把药瓶收起来。”她径直走回桌前，拿起一个瓶子看了看，“止痛药，一天最多两粒，你今天吃了几颗？”
“就……两颗。”他眼神飘忽。
“第三颗正在你口袋里捂着呢。”她把手伸进他西装外袋，还真掏出一颗，“我说你是不是觉得药片比糖豆便宜？”
“那是备用的！”他急了。
“备用？你连牙刷都忘在公司三天了，还好意思说备用？”她把药片放回瓶子，拧紧，塞进抽屉锁上，“明天开始，我每天带茶来，顺便检查你有没有偷吃药。”
“我又不是小孩！”
“那你表现得像个大人试试？”她抱臂站着，“哪有大人一边写‘周二早餐’，一边在便签上画个小人端碗吃饭，旁边写‘听话才有粥喝’的？”
老夫子整个人僵住：“那张纸……你怎么找到的？”
“你夹在《忠诚激励计划》第十五页。”她叹口气，“而且画得还挺像，就是眼睛画太大，跟大番薯似的。”
“那是艺术加工！”他声音都破了。
陈小姐没再说话，只是从包里又拿出一个小布袋，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他警惕地问。
“新口味。”她说，“红枣桂圆茶，补气血的。标签写了，每天一包，热水泡十分钟，不能偷懒用开水直接冲。”
“我不爱喝甜的。”
“那你爱吐吗？上次空腹吃药吐完，秦先生背你去医务室，半路摔了一跤，俩人都趴地上喘气，挺感人是吧？”
“那是因为楼梯太滑！”
“哦，所以药片和楼梯一起合谋害你？”她冷笑，“听着，你要是再敢把药当饭吃，我就把你的电脑密码改成‘我爱喝小米粥’，让全公司邮件自动签名都带上这句话。”
老夫子瞪着她：“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她拎起包，转身往门口走。
“等等！”他忽然喊住她。
她回头。
“那个……‘周一早餐’的备注，”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敲着桌面，“是谁说我不吃早饭会变笨的？”
陈小姐站了几秒，嘴角微微扬起。
“还能有谁？”她说，“你自己开会时说的。上个月项目评审，你熬通宵没吃饭，站起来发言直接把‘市场占有率’说成了‘市井占有率’，秦先生当场憋笑憋出内伤。”
老夫子愣住：“原来那时候你们都知道……”
“全都知道。”她笑着摇头，“但从没人戳穿你。因为你每次说完都会补一句‘这是战略级误判’，一脸严肃，搞得我们都不敢笑。”
他低下头，有点尴尬地咳了两声。
“所以……”他犹豫着开口，“你从那时候就开始记我吃什么了？”
“也不是。”她语气轻下来，“是从你连续五天早餐只喝咖啡、药片当零食那天开始的。那天你差点把合同签字签在咖啡杯垫上。”
“那是因为笔没水了！”
“笔没水，心也没电。”她看着他，“你撑得住项目，但撑不住自己。我不可能天天看着你把自己往死里逼。”
老夫子没说话，手指停在键盘上。
办公室安静了一会儿。
“其实……”他低声说，“那个‘养生食谱’文件夹，本来是想删的。”
“为什么没删？”
“因为……”他顿了顿，“有个文档被改过。我不想它变成空白。”
陈小姐看着他，没笑，也没追问。
“明天早上八点，我送早餐。”她说，“别迟到。”
“我还没答应要吃！”
“你不吃，我就坐在你对面一直看着你。”
“那我干脆不吃午饭了。”
“行啊。”她拉开门，“那我就带两份，中午继续看。”
门关上，脚步声渐远。
老夫子坐着没动，目光落在那个新布袋上。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袋子一角，那里也绣了片叶子，但比上一个稍微歪了一点。
他没拆开，却把袋子拿起来，放进抽屉最上层，紧挨着那份写着“周一早餐”的打印稿。
然后重新打开文档，在“周二早餐安排”下面，敲了一行字：
【加一个煎蛋，不要焦。】
敲完，他又迟疑了一下，在后面补了一句：
【如果她来了，就按她说的做。】
刚保存，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拿起来，还是陈小姐的消息：
“对了，煎蛋要溏心的，你牙口不好，硬的咬不动。”
他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
正准备回复，电脑突然弹出一封会议提醒——国际论坛演讲材料初稿提交截止时间为明早九点整。
他叹了口气，关闭消息框，重新调出ppt。
可刚点进第一页，发现标题下方多了一行小字，不是他写的：
【记得喝完茶再改，不然脑子更乱。】
他皱眉环顾四周，办公室空无一人。
鼠标却自动点开了浏览器收藏夹。
“养生食谱”文件夹旁，不知何时多了个新标签，名字是：
【某人改ppt专用营养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