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回到皇后宫中，将林星瑶拒绝侍寝一事如实禀报。
皇后闻言，只是挑了挑眉，并未多说什么，只淡淡道。
“既然她不愿，那便罢了。强扭的瓜不甜。”
随后，赵嬷嬷又去了东宫，向谢承渊回话。
谢承渊正在书房练字，看似平静，但笔尖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滞涩。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嬷嬷，如何？”
赵嬷嬷福了礼，委婉地说道。
“殿下，老奴已将娘娘的意思转达给林姑娘。只是……林姑娘似乎……有所顾虑，婉拒了。”
谢承渊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墨迹。
他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再抬起眼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温润平和，只是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
“知道了。有劳嬷嬷。她既不愿，便不要强迫她。”
“是，殿下。”赵嬷嬷应声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谢承渊一人。
他放下笔，看着纸上那团碍眼的墨迹，久久没有动作。
一整日，他都有些心神不宁，批阅奏折时也常常走神，眼前浮现的却是林星瑶或狡黠或迷糊的模样。
她……为何不愿？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里。
接下来的几天，谢承渊明显感觉到林星瑶在躲着他。
她送茶水点心时，总是低着头，飞快地放下就走，几乎不与他有眼神接触。
需要研磨铺纸时，她也尽量动作迅速地完成，然后找借口退到外间，或者干脆溜到院子里去。
就连在书房共处一室时，她也总是离他远远的，要么假装专心擦拭书架，要么就缩在角落的软塌上，背对着他，仿佛那软塌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
谢承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拒绝便拒绝了，何至于要如此躲着我？难道我就如此让她厌烦？
他自认待她不算苛刻，甚至比对其他宫人都要宽容几分。
林星瑶其实并非讨厌谢承渊。
恰恰相反，她一直很喜欢谢承渊这种温润如玉的性格，无论是十九岁那个深情稳重的他，还是眼前这个略带青涩、偶尔还会害羞的他，都让她觉得很好。
尤其是十五岁的谢承渊，眉宇间还带着少年的干净气息，认真看书或处理政务时微微蹙眉的样子，在她看来甚至有点可爱。
她躲着他的原因很简单，尴尬，以及一种现代人的别扭感。
侍寝？通房丫鬟？疯了吧！
林星瑶每次想到这个词，就觉得头皮发麻。
我穿越过来当宫女打工已经够憋屈了，白天要干活，晚上还要加班伺候人？
而且还是伺候一个未成年小朋友？
这简直是对我现代灵魂的挑战！
虽然古代人都早熟，但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弟弟啊！这怎么行！
这天下午，林星瑶估摸着谢承渊应该在小憩，便轻手轻脚地端着一盘刚洗好的水果走进书房，想悄悄放在桌上就离开。
没想到，她刚把果盘放下，一转身，就差点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谢承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后，正低头看着她，眼神复杂。
林星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脏“咚咚”直跳：“殿……殿下？您没休息啊？”
谢承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向前逼近一步，目光沉静却，轻声问道。
“小瑶，你最近几日……是在躲着我吗？看来今日是没躲成。”
林星瑶心里一慌，连忙否认：“谁……谁躲着你了！我没有！我……我很忙的！”
谢承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带着点自嘲。
“忙？我这几日都未曾给你安排什么活计，你倒是自己忙起来了？”
林星瑶被他说得语塞，脸颊微红，低下头绞着手指。
谢承渊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软了几分，叹了口气，主动解释道。
“你不必如此。那日……侍寝之事，是母后的意思。或许是因为我身边贴身宫女只有你一人，所以她……想多了。并非我的本意。”
若不是他默许甚至隐隐期待，皇后又怎会进行下一步？
林星瑶听他这么说，心里松了口气，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她拍了拍胸口，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谢承渊看着她这明显放松下来的神态，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
她就这么……不想与我亲近吗？
还是说，仅仅是侍寝丫鬟这个名头，就让她如此避之不及？
他压下心中的不适，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
“所以，我的贴身宫女如今日日躲着我，是显得我这个主子有多苛责难相处吗？”
“没有没有！”
林星瑶赶紧摆手，抬头看着他，眼神真诚。
“殿下最好了！脾气好，长得也好，对下人也宽容！”
听到她夸自己最好，谢承渊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随即又被更大的失落淹没。
既然我这么好，为何你还要拒绝？还要躲着我？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向前又迈了一小步，几乎将林星瑶困在了书案和他之间。
他两只手轻轻撑在书案边缘，微微俯身，靠近她，用极低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羞赧和执着，问道。
“那……你为何要拒绝嬷嬷的提议？”
问出这句话时，谢承渊自己的耳根先红了。
他从小到大，何曾问过女子如此直白的问题？
林星瑶被他突然的靠近和直球问题弄得措手不及，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泛着红晕的俊脸，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啊？就是……就是觉得你……你还太小了……”
“小？”
谢承渊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哪里小？我虽不及二哥魁梧，但常年习武，身材也算匀称结实……难道她是指……
他想到某些方面，脸颊瞬间爆红，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眼神都有些慌乱起来。
林星瑶一看他这反应，立刻明白他想歪了，赶紧红着脸解释。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年龄！年龄小！你才十五岁！在我眼里就是个弟弟！”
谢承渊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更加窘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垂眸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心里却五味杂陈。
原来是因为年龄……女子一般都喜欢比自己年长稳重的男子吧。
所以她嫌弃我年纪小，只把我当弟弟看？
他虽自觉比同龄人成熟，但三岁的年龄差，在她眼里，或许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就在他怔忡间，林星瑶瞅准机会，像只灵活的泥鳅，从他手臂下的空隙钻了出去，一溜烟跑没影了。
谢承渊站在原地，看着她仓皇逃走的背影，抬手揉了揉发烫的额角，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失落。
弟弟……原来在她心里，我只是个需要照顾的弟弟吗？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