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言无话可说,只好问“那沈悦宁……你已经安置好了?”
“还没”秦樾深吸一口气,清冷低沉的嗓音里含着些挫败的情绪“我明明已经安排了好了一切,连补偿给她的协议都签好了,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她说结束。”
秦樾苦笑“看着她的模样,我总是贪恋又心生退怯,于是一拖再拖,总觉得“结束”这个词对她对我都过于残忍……”
陆青言听的直蹙眉,这种拖拖拉拉的行事作风,和他认识的行事果决冷酷的秦樾完全不一样。
陆青言直言“我记得你最讨厌拖泥带水的事,怎么如今为了一个沈悦宁,变成这个样子?你就这么放不下她?这么爱她吗?那分开以后,你们又该怎么办?两个人都在京城待着,总不能一辈子不见?”
闻言,秦樾一下子愣住,倒不是因为陆青言问的他以后和柳悦宁还见不见的问题,而是陆青言说他爱柳悦宁。
他爱柳悦宁吗?秦樾想,他对柳悦宁谈的上爱吗?
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者更准确的说,秦樾从不觉得他对柳悦宁的感情是爱。
他一直认为,他对柳悦宁只是足够喜欢,从没往“爱”这个地步,这个境界去想。
爱太奢侈了,太厚重,太浓烈。
是一种无法触及的枷锁。
是他不能够给予也无法给予给柳悦宁的感情。
而一直以来,他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对柳悦宁的感情超脱喜欢的界限。
可是现下,陆青言却说他爱柳悦宁。
秦樾本应该反驳,认真的告诉陆青言,他对柳悦宁不是爱,只是过于喜欢而已。
可偏偏他说不出一句反驳或纠正的话,嗓子像是生了锈,发不出一丝声音。
可一片寂静之中,似乎有什么被掩饰在喜欢之下的认知,似乎有什么早已突破设定界限的情感正在蠢蠢欲动的浮出水面,等着大白于天下,然而不等秦樾明白,就被陆青言打断。
他问“她知道吗?”
秦樾回过神,反应迟钝了一会儿,道“嗯,她聪明,我不说明白,她自己也能猜到”
秦樾没有细说自己现在和柳悦宁冷战僵持的情况。
陆青言点了点头,不算意外,他知道柳悦宁是个聪明人,过去在媒体面前给柳悦宁充当的“男朋友”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柳悦宁这个人,表面看着有些迟钝,有些笨,可是在某些方面,尤其是感情的事上,她总是格外细腻且敏锐。
沉默了一会儿,陆青言忽而问道“秦樾,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说你和沈悦宁在一起这么多年,什么事都愿意为她做,捧她,哄她,迁就她,你真的从没想过娶她吗?”
陆青言疑惑又犀利的看着秦樾的面容,试图透过昏暗的光线看清楚秦樾一切的反应。
他真的很好奇,他以前也不是问过。
只要每次秦樾为柳悦宁做了什么超出他对秦樾固有的刻板印象时,他总是忍不住感叹,半真半假的对秦樾道【我看你是真栽她身上了,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你干脆娶她算了】
起初,秦樾还会无奈的道【你知道我们俩不可能,我没办法娶她】
后来陆青言打趣的次数多了,秦樾也不反驳,只是笑笑不说话,偶尔会垂下眼睫,似是发呆又或思考。
所以,他好奇,和柳悦宁这么多年相爱的日常里,秦樾真的没有从来动过娶柳悦宁的念头吗?
秦樾“……”
秦樾没有回答,也不能回答。
可他的缄默却也是一种回答,只是看旁人如何理解。
怎么会没有呢?
当然是有的。
很矛盾吧?
秦樾自己都觉得很奇怪,明明觉得自己对柳悦宁的感情没有到爱的境界,却也想过和柳悦宁结婚,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而这样的念头不止一次,甚至随着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增加而变得愈发不受控制。
秦樾忍不住的去探究,去回想,他第一次动了想要娶柳悦宁的念头是什么时候?
大约是那次,柳悦宁瞒着自己一声不吭的跑去肯尼亚看动物大迁徙,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她手机关机,到了目的地又遭遇盗窃。
他联系不上她,整个人快急疯了。
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是不是柳悦宁遇到了什么危险,被人绑架或劫持,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秦牧川发现了柳悦宁,所以将她带走了,他差一点就要冲动又不理智的去询问秦牧川,探寻关于柳悦宁的消息。
他用尽所有的人脉去寻找关于的柳悦宁的下落,他焦躁又不安,发了好大的火。
平生第一次,那么害怕。
害怕柳悦宁真的遭遇了不好的事,对于柳悦宁的下落他一无所知,只能无力又被动的暗自祈求,柳悦宁平安。
后来他接到了来自柳悦宁的跨国电话,起先的担忧急切变成满腔的怒火和埋怨,他还来不及斥责,却听见那话那头柳悦宁可怜巴巴的哭声时,化为乌有。
他一瞬偃旗息鼓,无比心疼,于是一刻不停的赶去肯尼亚,到了警局,看到柳悦宁安然无恙,他松了口气。
那一刻,秦樾想,他不必和柳悦宁计较什么,没有什么比她安好更重要,同时却又焦虑,焦虑某一天柳悦宁去了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想要逃离他。
那么他该用什么方式和身份去找寻她。
与此同时,警局内的警察将他称为柳悦宁的丈夫,他一瞬愣住,朝柳悦宁看去,便对上她心虚躲闪的样子。
她撒了谎,在面对警察的询问时,夹带着一点小心思的将他们的关系变成夫妻。
秦樾只是沉默了一瞬,便接受了这个身份。
他用丈夫的身份在警局里跟进柳悦宁手机失窃案的进度。
那一刻他想,他似乎找到答案了,如果真的害怕失去柳悦宁,真的害怕找不到她的话,那么便成为柳悦宁的丈夫吧。
用合法的夫妻身份,将她绑定一辈子,那么无论柳悦宁去了哪里,他就有正当的理由和方法找到她,将她带回身边……
这样的想法出来时,秦樾自己都感到诧异。
第二次有这样的想法是几年前的寒冬,他在海难中遗留下来的骨痛发作,他疼的几乎无法站立,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像是生锈的机械,僵硬又疼痛难忍。
柳悦宁细心的给他用中药泡脚,按摩,她的手仔细又有力的抚摸着他的关节,一下一下的按压着,忽的他感觉小腿落下一滴温热的水渍。
他抬眸看去,便见柳悦宁不知何时哭了,她哭的悄无声息,手里的按摩的动作一点没停,他不免动容,心里因为这滴泪发颤,撬开了一条缝,他安慰着笑着,忍不住的伸手给柳悦宁擦眼泪。
“哭什么”
柳悦宁哽咽“阿樾,我不想你疼,看到你这样,我觉得自己好难受,恨自己没有办法让分担你的痛苦……”
她的声音又闷又难过,突然她低下头虔诚的在秦樾的膝头上落下一吻,秦樾眼眸震颤,突然觉得她吻过的肌肤,发烫发热。
便听柳悦宁说“阿樾,如果我能感同身受就好了,这样我就知道你到底有多疼……”
她心疼他早已习惯的苦楚。
那一刻,秦樾想,他想和柳悦宁在一起,白头到老。
有了一次,两次,此后类似的想法便连绵不息,却又被他一次一次的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