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沉默的时间比往常都要长。
他的手指在战术腰带上徘徊了片刻，最终解下那个泛着幽蓝冷光的立方体装置。
金属表面镌刻的逐火之蛾徽记在光线中若隐若现，边缘流转的微光像是被冰封的火焰，美丽而危险。
拿着。
凯文的声音比往常更加沙哑，仿佛声带被砂纸磨过。
他递出装置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像是触碰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禁忌。
苏迟疑地伸出手，当冰凉的金属触碰到指尖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如同活物般顺着他的血管蜿蜒而上。
他下意识地蜷起手指，又强迫自己将其握紧。
这是......？
他低头端详着这个陌生物件，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一个结。
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金属表面细密的纹路，每一道刻痕都像是承载着某种沉重的秘密。
信息存储装置。
凯文的目光始终黏着在那个金属盒上，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有暗流涌动，里面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苏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装置边缘，金属的棱角硌着他的指纹。
那种不安感愈发强烈，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心脏上爬行。
当他抬头时，发现凯文已经转向了积尘的窗户。
支离破碎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分割成了光与影的两部分。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抖，连他自己都能听出其中的不安。
凯文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
他沉默的时间长得让苏以为不会得到回答。
因为......
最终响起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冰面上，这里面是我们即将面对的未来。
苏突然觉得掌心的装置变得滚烫，他攥得那么紧，金属棱角几乎要嵌入皮肉。
我不明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如果答案就在这里，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
当凯文转过身时，苏的呼吸为之一窒。
那双眼睛像是暴风雪中的灯塔，燃烧着令人心碎的决绝。他看见深渊里的火焰，看见永夜中的星光，看见一个背负着整个文明重量的灵魂在无声呐喊。
有些事......
凯文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必须由你自己决定。
空气凝固成透明的琥珀。
苏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立方体，那些扭曲的光影里，仿佛有千万个世界在诞生又湮灭。
怎么使用它？
他轻声问道，声音飘忽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凯文的目光落在装置顶部，指尖轻轻掠过那个几乎不可见的凹槽。
贴在额头。
他说，每个字都像在冰面上凿刻，它会直接连接你的意识。
苏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金属的寒意渗入皮肤，顺着血液流进心脏。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臂，将立方体抵在眉心。
——世界在刹那间分崩离析。
当苏再次睁开眼睛时，立方体从他僵硬的指间滑落，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回响。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下，像是刚从溺水中被救起。
凯文安静地注视着他，眼神如同封冻千年的冰川。
现在，你明白了。
这句话轻得像叹息。
苏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嘶哑：......这就是你一直在面对的？
凯文弯腰拾起装置的动作顿了顿。信息已经给你了。
他最终说道，声音里藏着某种近乎温柔的残酷，接下来......由你自己选择。
苏看着自己仍在颤抖的手指，慢慢收紧成拳。
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让他确信自己还活着，还站在这个尚未崩塌的世界里。
我会和你一起面对这样的未来。
凯文突然一把搂住苏的肩膀，力道大得让苏踉跄了一下。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苏熟悉的、久违的温度。
我能和你一起并肩吗？
凯文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苏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可以。
你应该说——
凯文的嘴角微微上扬，一直到死。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苏望着挚友近在咫尺的脸庞，那些凝结在眉宇间的寒霜不知何时已经消融。
他忽然意识到，无论背负多么沉重的命运，眼前这个人始终都是那个会和他抢最后一块面包的凯文。
谁教给你的骚话？
苏挑眉，指尖还残留着信息装置的凉意，胸口却涌起一股暖流，这可不像你......
庄姜。一个同样想要改变命运的人。
凯文松开手，战术腰带上金属扣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而且，他说这种时候用得上。
阳光终于穿透积尘的玻璃，斑驳的光斑在两人之间跳动。
苏注视着凯文转身时扬起的衣角，那上面还沾着房间内飘起的灰尘。
他突然伸手拽住对方的手腕——
凯文。
掌心的温度真实得令人眼眶发热。
苏一字一句地说：一直到死。
空气安静了一秒。
凯文背对着他，肩膀微微抖动，最终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笑。
......肉麻。
但苏看见他抬起手，很轻却很用力地回握了一下。
那个瞬间，信息装置里看到的末日图景忽然变得遥远——至少此刻，阳光依旧温暖，而他们仍旧并肩。